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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元史》案及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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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基瘫软地坐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这本来就是一个局,是沈飞亲自谋划针对他布下的一个圈套。从他自作聪明向廖永忠建议除掉郭天叙时就走上了死路。

    他只是奇怪,他虽然自负有经天纬地的雄才,却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留名青史,在沈飞手下根本不是重要人物。可是在几年前他就被安排到了廖永忠身边。

    现在才知道廖永忠是情报司的密探,自己与他的所有交往恐怕全都上报了,沈飞怎么会从当时开始就处心积虑给自己布了这么一个局呢?自己在沈飞心目中难道真重视到这种地步了吗?

    从旁边大殿里陆续走出一批人来,张三丰、灭绝、史火龙、毛贵、关铎、潘诚都在其中,都眼神冷厉地看着刘基。这样的大案,当然不能只有沈飞这边的人,还需要有其他派系的人作见证,就选了武林人物和红巾军中半退休状态的老人,这些人肯定也对刘基的建议恨之入骨。

    脾气最暴躁的灭绝恨恨地说:“鞑子即将覆亡,像你这样曾经贪图富贵为其效力的人本可洗心革面,郭大侠也曾任蒙古西征元帅,神雕大侠也曾不知父亲死亡真相与鞑子合作行刺郭大侠,后来都迷途知返,力挫鞑子,不失为万世景仰。

    可是你不仅自己甘当鞑子走狗,还妄想奉鞑子为正统,让中华后世都认贼作父,世代供奉仇敌屠夫,无耻之极。不知道天下还隐藏着多少像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你跳了出来,正好用你的人头警戒世人,现在已经不是鞑子横行霸道的时候了”!

    刘基凄惨地大笑,说:“汉奸,汉奸!今天才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吴王心中的形象,才知道为什么无论才能大小始终得不到吴王重用。可是这些年来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功,吴王这样处心积虑设下圈套引我往里跳,也太让我等寒心了”!

    沈飞冷笑说:“就是念在你在我手下效力过几年,我才没有顺水推舟,借此让郭天叙死掉。否则,弑君的罪名,是你刘基一条命可以交代得下来的吗?

    即便是眼下,图谋弑君的罪名,是不是只杀你一人都在两可之间,你要是识趣,留下供状,如实写下你为了洗刷自己曾经投靠鞑子的污名,谋划此事想拉我下水的卑污动机以警醒世人,那就只死你一个,否则,你就等着被灭门吧”!

    沈飞话说的很直白,毫不避讳郭天叙就站在旁边,直接说出了本来可以借这件事直接让郭天叙淹死的可能,根本不担心他有实力作妖。这个计划到后期阶段也暗中通知了郭天叙,为了保险,也给他服食了十枚蛇胆,修炼了《九阴真经》里的闭气大法,暗中练习水性。

    和他一样没有第一时间从长江上游上来的两个护卫也是修炼了全本《九阴真经》的记名弟子,有他们在身边万无一失。郭天叙起初还不相信素不相识的刘基会对他动杀心,刘基暗示廖永忠下手时他才愤恨不已,就主动配合计划实行想知道刘基的动机,现在听到刘基居然打这个主意时也勃然大怒。

    看着坐在地上浑身筛糠的刘基,沈飞又说:“刘基,你可以放心,这次你不会寂寞,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上路”,刘基身体一震,惊恐地看向沈飞,似乎想说些什么,被一个眼神制止。

    沈飞继续说:“我言而有信,只要是老实写下妄图洗刷曾经投靠鞑子的污名才做下此事的动机警醒你这样的人,就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这次还要杀的,是像你一样找死的人”。

    在刘基疑惑不解的神情中,沈飞从桌上拿起一册书,说:“这是刚出定稿的《元史》,你想必猜到了,这也是一个圈套。有一群无耻文人在所谓‘元世祖本纪’,唏嘘什么‘世祖立法,一本于宽’、‘爱民之仁’、‘终世祖之世,家给人足’。

    可是也是在同一篇《本纪》里,被他们污蔑为‘盗贼’反元义军遍地都是,至元二十四年,鞑子官员承认‘江南归附十年,盗贼迄今未尽”,之后直到至元三十年,年年都有江南义军四起的记载,其中至元二十六年鞑子官员上奏‘江南盗贼凡四百于处’,真不知道那些混帐哪来的脸皮写下这种自相矛盾的文字。

    这群无耻之徒遮掩鞑子大军南下攻宋时屠戮暴行,捏造出攻宋前忽必烈召见伯颜,让他效仿曹彬,南下时不杀的鬼话。鞑子大军常州屠城,以尸体炼制火油,就是统帅伯颜下的令!

    这帮鞑子的奴才想必以为鞑子大军将来还能打回来窃据中原,想拿这本书给他们的主子邀功吧?夏伯启、宋濂、汪同、陈高、戴良、林谏、蔡子英、郑玉、马玉麟、陈达、韩准、杨维祯,这些人一起跳出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刘基最后听到杨维祯的名字一愕,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说:“铁崖先生如此声望,你也要杀他”?上面这些入套修《元史》的人他大部分不认识,只有少数几个是同僚,但是大名鼎鼎的诗文书画大家杨维祯还是知道的。

    沈飞说:“声望高?声望高好啊,正好可以杀一儆百。你既然这么景仰他,这次就让你和他们一起上路吧,算让你沾点荣耀,反正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杨维祯号铁崖,是泰定四年(1327)进士,杨维祯的乐府诗婉丽雄迈,称“铁崖体”,影响很大。不过这家伙在历史上写诗悼念过察罕特穆尔,宰相脱脱主持修《辽金元史》时居然还写过《正统辩》,认为蒙元应该继南宋的统,而不应该继承辽金的统。

    称契丹“枯骨化形,戴猪服豕,荒唐怪诞,中国之人所不道也”、“夫辽,固唐之边夷也”还引用《春秋》、《资治通鉴纲目》为理论依据,肯定也清楚蒙元是什么货色,却装了糊涂,还拒绝过朱元璋的征诏。

    这次名列《元史》案的人里,夏伯启,历史上和他侄子自断手指拒绝朱元璋征召,称朱元璋在内的各路反元义军为“红寇”,被朱元璋处死籍没,并且把案例列入《大诰》中。

    宋濂是历史上《元史》主编,私人文集里也请了一大群元遗分子作序,在明朝建立以后还以曾经蒙元官职自诩。江同历史上曾经组建乡兵抵抗红巾军,有“战功”,邓愈攻陷徽州时被诱捕,自杀不成只能诈降,后来领兵出征时舍弃在金陵当人质的妻子潜逃。

    汪同先后投奔杭州元江浙行省丞相达识贴木尔、苏州降元的张士诚、中原的察罕贴木尔,和察罕商议收复江南的大计,还去大都见过妥懽贴木尔,被“御笔”褒奖为“江南忠义之士”。

    陈高的经历和汪同相似,他是元进士,红巾军攻占江南后也是扔下妻子,往来浙闽之间躲避红巾军招揽,后来冒险渡海到山东投入扩廓贴木尔麾下,为他攻取江南献策,几个月后病死军中,被同时北上投元的文人痛哭悼念。

    戴良曾想和陈高一起到山东投奔扩廓贴木尔,可是他到山东时明军已经挺进到山东,只能回江南了,晚年隐居四明山同吟咏“黍离”怀念蒙元,洪武十五年拒绝征辟自杀。林谏曾任元要兵部侍朗,明军进逼大都前让侄子南下继承宗祀,自己追随远逃塞外。

    蔡子英是元末进士,曾入扩廓贴木尔幕中,后来隐藏陕西一带,洪武九年被明军捕获押往金陵,还是坚决拒绝授官,最后朱元璋放他出塞了事。郑玉、马玉麟、陈达、韩准都是心向蒙元,坚决拒绝红巾军和明朝征召激烈自杀的。

    这次通过这个《元史》案“引蛇出洞”把这些死心塌地的元遗分子统统一网打尽杀掉了。而且说清楚,如果是在私人文集、书信、墓志铭等著述中怀念一下蒙元也就听之任之了,可是在官修史书、官方文献中称蒙元为正统,污蔑反元义军为“盗贼”、“红寇”就绝不姑息,非杀不可。

    这次也有一些漏网之鱼,历史上还有一些曾在私人书信、诗文往来中怀念蒙元、隐居拒绝征召,不用明朝年号以示不认同的元遗分子,不过并不激烈,像高启还是个小孩子,就放他们一马了。

    最著名的就是《南村缀耕录》的作者陶宗仪,他也是书中开篇就是蒙元历代“皇帝”谱系,称蒙古攻击南宋是南宋劫持使者郝经,是南宋自找的。这次没有跳出来算他运气,他这本书也是一部丰富的史料,就让他继续写出来吧。

    之后就是重新搜集史料,组织人手编修宋辽金元历代的《书》,没错是“书”不是“史”,中国古代官修正史,向来有一个规则,只有记载连续多代历史的才能称为“史”,比如《史记》。记载一朝断代历史的,只能称为“书”,比如《汉书》。

    这个规则直到宋朝修《新唐书》和《新五代史》时还是严格遵守的,蒙古人不懂这个规则,侵占以后把宋朝一朝的断代史也称为《史》,搞错了,本来以后的历史一时沿袭这个错误,这次沈飞要把这个历史性的错误终结。

    搜集史料里有大都收藏的官方典籍,有一些蒙元时文人的私人著作,和《元史》一样很多元遗分子的著作里一边真实描述蒙元统治的很多残暴腐败状况,一边为蒙元歌功颂德,这里面也有很多史料可以挖。

    还有从祭奠过的许夫人、陈良臣以及那“江南归附十年,盗贼迄今未尽”,“江南盗贼凡四百于处”的延绵不绝反元起义人物事件,尽量搜集完全,这次连张三丰都被沈飞抓了差,谁让他年纪这么大,是一本活史书呢?

    当然还少不了重申“华夷之辨”,从管仲换了老板,却因为讨伐山戎被孔子称赞说明“华夷之辨”重于“君臣之义”,还举例子白起杀降兵,还不是屠杀平民,自己临死也认为是死罪。项羽打到哪里屠杀到哪里,兵败时连一个没有任何政治倾向的普通农民都故意把他骗进沼泽,以衬托蒙古以屠城为常规手段的残暴。

    引用《春秋》三传对吴国行为“进”和“返夷”的评价论证韩愈《原道》所谓“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的意思是指“进步”、“进化”,而不是一些蒙元无耻文人歪曲的“进入”,无论什么蛮族只要军事侵占进入中原就能被视作中原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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