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提取“养气”
陈洪范和凌濛初下去了以后，崇祯又接见了薄珏和宋应星。这也是之前就预约好的，三天之前，薄珏和宋应星就上疏说他们的实验获得了很大突破，要面见崇祯汇报成果，崇祯安排他们今天见面。
薄珏和宋应星来了之前，虽然出于礼仪保持严肃，但是嘴角还是露出难以抑制的笑意，看来这次他们获得的突破不小。经过询问，宋应星说，上次讨论之后，他和薄珏两个人回去就夜以继日地做实验，十天前，终于验证了他提出的“元气自有之尘”确实存在，而且和引起燃烧的空中“水神之气”果然是同一样东西。
崇祯询问他们是怎么验证的，宋应星说具体方法就是当天薄珏提到的办法，只是实际做起来，需要设计更精密的仪器，这些仪器都要重新制造。制造出可以和主器相连的隔间，用可以打开的隔板隔开，外面密封，制造出这样一个合格的实验仪器就用了两个月才成功。
薄珏说有了这样与隔间连通，可以随时打开和关闭的密封仪器，验证宋应星提出的“元气自有之尘”和“水神之气”，果然是确实存在无疑。在小隔间里放上活物，打开和主器连通，等活物死去，再断开连通。按宋应星的假说，主器中的“元气自有之尘”已经耗尽，任何活物放进去，肯定憋闷而死。把小隔间放进新的活物，短时间里灌满水后再打开连通，水流泄进主器，活物不再整个淹在水中，却还是挣扎几下依旧死掉。可见这时主器中的空气已经不含“元气自有之尘”。
宋应星点头说用这个方法验证“水神之气”也是一样的结果，打开隔间以后燃烧烛火直到熄灭，现放进新的烛火，也是肯定迅速熄灭。崇祯问他们说验证“元气自有之尘”和“水神之气”是同一样东西，是实验过烛火熄灭以后剩余的气，也肯定不能让活物生存。反过来活物死后剩余的气，也肯定不能让烛火燃烧。
宋应星说正是这样，而且用这个方法还可以测定空气中的“元气自有之尘”含量多少，用同样形制和材料制作的蜡烛，放在器皿隔间中，从点燃到熄灭，测量蜡烛燃烧长度变化，或者用沙漏计时，观察长度和时刻就可以确定“元气自有之尘”含量多少。
薄珏又补充说他和宋应星已经实验了很多次，用这个方法测量“元气自有之尘”的含量百试不爽，如果门窗紧闭，人多拥挤的房间里，同样容量器皿所取空气，则测出“元气自有之尘”含量肯定要比户外少。树木丛林中所取的空气，和闹市之中所取空气，肯定是树林之中所取空气“元气自有之尘”含量更多。崇祯听后连连叫好，沈飞明白他们已经开始注意定量研究分析了。
宋应星高兴地说，如果仅仅是这样，还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发现。他们已经能制出纯粹的“元气自有之尘”，也可以说是纯粹的“水神之气”，崇祯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猛得从座位上站了赶来，看着他们又询问确认了一下，如果真的能制取出氧气，那就是一个有巨大意义的突破。
宋应星说他和薄珏自从得到这种测量“元气自有之尘”含量的办法，就想到如果燃烧火烛，以及活物呼吸能让空气中的“元气自有之尘”减少，那或许其他过程也可能有类似的结果，于是把各种东西放在有“元气自有之尘”的空气中加热，事后再测量。按这个思路，果然发现铁、铜之类虽然不能燃烧，在气中加热，也可以减少“元气自有之尘”含量，要是放进铁屑、铜屑则更加明显。而生成铁锈、铜锈则比之前的分量有所加重，他猜想肯定是空气之中的“元气自有之尘”被摄入铜铁之中导致的。
宋应星说他向来患有痔疮，以前路过南直隶常熟县时，遇见当地名医缪希雍，从他那里购买到一罐红粉霜用来治疗痔疮。听缪希雍说过，这红粉霜是用水银炼制而成，医家也是从道士炼丹那里得来，他心血来潮，就想试试这红粉霜能不能增减“元气自有之尘”的含量。
于是就把红粉霜放进容器隔间里，打开连通进行加热，足够时间以后，断开连通，再测试大容器里面的“元气自有之尘”的含量，发现居然增加不少，再看原来的红粉霜则大部分变成了水银。他因此断定之红粉霜肯定是水银和“元气自有之尘”化合而成。
宋应星又去医馆购买更大量的红粉霜进行实验，所得的效果更加显著，他就和薄珏商量，如果加热这个红粉霜可以释放出元气之尘，能不能用这个办法制取获得更加纯粹的“元气自有之尘”？薄珏接过话头说，他听到宋应星的发现，也非常惊喜，如果能制得纯粹的“元气自有之尘”，那简直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情。
薄珏因此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红粉霜加热以后可以变成水银，如果把大量的红粉霜和水银装满一瓶，倒扣在水银池中，则这个瓶中没有杂气。这瓶倒扣在池中后，上面开一个阀，以细长玻璃管与一个装满水，倒扣在水中的玻璃瓶连通。
再以透镜聚光加热瓶中的红粉霜，等瓶中上方出现气体，就打开闭阀，气体顺玻璃管进入水瓶。等水瓶中气体注满，封住玻璃瓶下方从水中取出，则这个瓶中所获得的就是比较纯粹的“元气自有之尘”了。再进行验证，果然用这个方法收集获得的气中，火烛燃烧更炽烈明亮，用小老鼠放进去，也比同样大小的空气瓶里存话更久。
崇祯和沈飞听到这里，就知道他们确实制取了高纯度的氧气，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发现，而且是宋应星和薄珏两个人合作发现的。发现宋应星提出的“元气自有之尘”和“水神之气”是同一样东西，这一点或许还有之前崇祯的提点，而制取高纯粹的氧气则是他们两人独立完成的。
本来空气中有“元气自有之尘”，动物呼吸才能存活的假说，和空气中有“水神之气”能促进与“火质”结合引起燃烧的假说本来就是宋应星独立提出的，只要有实验条件，让他去验证这两个假说，就不难发现氧气。
而有了薄珏这个擅长制作仪器和实验的高手配合，更进一步制取出高纯度的氧气也并不是像崇祯惊得站起来那样超越时代的水平。古代道教炼丹家已经反复做过把水银炼制成氧化汞，再把氧化汞加热分解成水银的事情，只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释放氧气的问题，而宋应星按自己提出的假说，加上薄珏的实验特长补上了短板，制取出高纯度的氧气就水到渠成了。
崇祯先是称赞宋应星和薄珏的发现前无古人，可以铭刻青史，流传千古而不朽。接下去话锋一转，崇祯提醒两个人这水银是道家炼丹经常用的东西，他看过一些抨击炼丹的书中说水银有毒，练出来的丹药人服了不仅不可能长生，还容易使人中毒而死，以后制取这“元气自有之尘”能不能不用红粉霜，改用别的东西。
宋应星说水银确实有毒，但是目前他们只是实验成功用红粉霜制取氧气，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能够制出“元气自有之尘”，崇祯假装沉思了一会儿，说硝石发火非常猛，或许里面有能激发火质的“水神之气”，让宋应星和薄珏尝试着加热硝石，观察能不能释放出“元气自有之尘”，宋应星和薄珏对望了一眼，答应回去就试试。
沈飞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则有争议的传闻，唐代就有炼丹师在加热硝石过程中释放“阴气”，其实就是氧气。不过没有认识到氧气的作用，即使这则传闻是真的也没有多大意义，以前看到过科学哲学课程，在伦琴之前也有过发现过x射线，不过不是认为是照片的底片意外曝光，就是认为是已经发现的“阴极射线”所致，只有伦线认识到这是一种新的射线，所以拿诺贝尔奖的是伦琴，而不是以前的那几个人。
崇祯随后又提出，宋应星的薄珏制取出了这种纯粹的“元气自有之尘”，也是像空气一样无形无色，名正则言顺，需要起一个更加简洁的名称才好，否则又叫“元气自有之尘”，又叫“水神之气”，显得太拗口了。宋应星想了想，说这种气是活物片刻都离不开的，“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生养万物，这种气能养人养生物，就叫“养气”，薄珏赞同这个称呼的简洁，崇祯对这个与“氧气”有巧合的命名当然更加不会反对。
最后崇祯提出他们两个人发现养气是巨大的功德，朝廷必须嘉奖，给宋应星和薄珏两个人封伯爵的爵位，两个人对这个倒并不重视，对于他们，钻研取得了成果已经是巨大的乐趣。不过崇祯提出天下其他人未必能明白格物致知功业的可贵，这样才能鼓励更多的士子学习投身格物学问，出更多的能造福世人的成果，两个人也就没有再推辞。崇祯又找来了冯梦龙，告诉了他宋应星和薄珏发现养气的事情，让他组织宣化司的力量，大力宣传一下，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
沈飞说：“宣化司有了新的任务，提高女性社会地位的事情只怕又需要往后放一放了，办这件事之前也需要有一些舆论铺垫吧”？
崇祯说：“这件事宣传针对的主要群体是知识分子，在官方和私人邸报里通报一下消息，刊刻一些书籍也就行了，对于普通百姓，编几段简短的评书就足够了，不需要创作什么长篇大论，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沈飞问：“那能不能把养气的事情和提高女性地位同时宣传”？
崇祯说：“宣化司的力量倒是足够，不过这样一来有可能互相冲突，分流了关注度，反而把两件事情的宣传效果都削弱了。其实关于女性的宣传资源早就准备好了。先把针对平民百姓群体那些评书、戏曲作品放出去，倒是不至于太过分散注意力”。
沈飞好奇问：“对于平民百姓和知识分子的宣传策略有所不同吗？具体是怎么样的”？
崇祯说：“那是当然，比如针对内忧外患的局势。冯梦龙他们针对普通百姓，就想出了让各种游方道士到处宣传三百年一次大劫，需要同心协力‘消劫’度过大难，能挣取功德的说法。这种迷信色彩的说辞忽悠不了知识分子，不过在普通百姓里效果非常好，毛文龙针对军中文化不高的将士也经常使用神话色彩的说辞鼓舞士气。那些欧洲传教士也是一样，他们在大明传教，效果也很不好，把中国看成难以瓦解的岩石。转而以宣传欧洲天文地理数学物理这些科学典籍和知识作为手段，倒是吸引了一大批明朝的知识分子，影响极大。宣化司对于不同受众当然也要制订不同的宣传策略，使用不同的宣传内容。上次我们在登莱大东书院的对话内容何仁甫已经以书院的名义刊印，经过官府暗中推波助澜，已经流传到全国各大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