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临州
八月中旬，烈日当空，临州城依然如七月般热浪翻滚。
嘚嘚的马蹄声和车轮的滚动声在官道上响起。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远处驶来，驾车的是个络腮胡的汉子，看着就极不好惹。
马车里斜倚着一个面容绝丽、身着青衫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双眸微合，纤长的羽睫投下阴影。
旁边看话本子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更小，约莫十一二岁。
一路驶来也不见停留，也不知这着急忙慌得入城做什么去。
行到临州城中，周围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说话声传来，青衫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黝黑的眸子半眯着，隐隐可见眉间的躁意。
小姑娘程之之眨眨眼，看了看街上，小声着开口，“小姐~”
不等其回答，复又说道：“小姐，咱今晚在阁里宿下吧，素影姐姐昨个信里央了许久呢~”
顾安宁抬抬眼，瞧见小丫头那馋馋的模样，也不点破，只浅浅点了点头道：“嗯。”
马车穿过闹市，稳稳停在了一偏僻的小门处。
程之之跳下马车，伸手扶着顾安宁下来，等不及片刻，便上前去叫门。
“素影姐姐，素影姐姐，快来开门。”小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片刻后，只听门内一道清丽的声音由远及近：“哎呀呀，我瞧瞧是哪个小丫头来扰人耳朵。”
咯吱~
一位粉衣女子随风而出，待瞧见门口青衫时便扑了上去。
“小阿宁，你总算想起我了，我独守空闺这么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素影摸摸揉揉顾安宁的胳膊和脑袋。
程之之上前挡在两人中间：“素影姐姐，你怎么又摸主子的头，主子头能是你摸的吗？”
素影低头凑近：“怎么我就不能摸了，那你说谁能摸？”
“反正你不能摸。”
“那我摸摸小知了的”，说着上手挼了一把程之之的脑袋。
程之之炸毛，吼道：“我的脑袋也不可以，主子说我还可以长高的！！！”
……眼见两个人叽叽喳喳没完，顾安宁摇摇头，绕过两人进了院子。
“主子你看素影欺负我，哎？主子？主子哪去了？”
两人环顾四周，和络腮胡大眼瞪小眼，却是不见顾安宁的身影，忙追进院寻人去了。
……
睡了一下午，养足了精神，顾安宁从小院另一侧上了一栋楼。
如果从主街进，便能看到鎏金的牌匾，狂放的字体：“凝霜阁”。
凝霜阁，一个开业仅仅三年的酒楼，生意火爆，每天座无虚席，不仅吸引了大量食客，还成为了当地学子贵人日常聚会的首选地。。
这处酒楼三年前被人高价买下，关门修整了半年才开业，原只三层的建筑，改建返修后，又加盖了两层，现如今是临州城最大也是生意最红火的。
起初众人皆不看好，只因楼里主事的的掌柜是位芳龄女子。
那掌柜喜穿粉裙，酒楼里小二唤其“颖掌柜”，倒是东家不知何人。
曾有好色者看她好颜色，想要调戏调戏，结果第二天腿断了；后又有好事的看她柔弱，想要讹一笔，听说胳膊折了，众人都觉得这凝霜阁有点玄乎，渐渐来往此处的客人都老实了起来。
而生意这么好，完全在于其菜的品质极好，普通的食材进了凝霜阁，总能得到极致的口感，刺激着来往客人的味蕾。
其他同行只有眼馋的份儿。
夕阳西下。
顾安宁坐在凝霜阁四楼，看着程之之鼓得像小仓鼠一样的脸，浅浅得笑意漫上唇角，这小妮子近几个月怕是跟着她馋坏了。
“主子，您这个炖肘子的配方太厉害了，之之想了两个月，终于吃到了，我还要再吃一只，啊呜啊呜~”程之之伸了伸油乎乎的小手，冲顾安宁呲牙直乐。
“小知了，我瞧着你这衣裳都快蹦开线了，你想吃成个大胖子？”素影啧啧道。
“才不会呢，主子说了，我正在长身体！！！素影你才要变成大胖子，哼！”
“没大没小的，叫姐姐”，素影戳戳程之之的小肉脸。
“素！小！影！”
“程胖胖，胖胖？”……
直逗得顾安宁展开笑颜，两人才作罢。
素影只知道顾安宁这几个月带着程之之外出了，具体去做什么谁都不清楚。
今日见面时便觉得顾安宁脸色较之前愈发冷了。
几人笑过之后，顾安宁看着窗外热闹的街市，低语似得开口了：“影姐姐，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谁吗？”
素影正经起来，站在了顾安宁身边，“早几年确实好奇过，可是谁没有几个秘密呢。”
“你瞧？那辆马车上坐着的人便是我父亲。”顾安宁指着街上行来的车队中最豪华的一架道。
素影凑上前看。
街上行来的那队人马，浩浩荡荡十多辆马车，又有带刀侍卫在前开路。
百姓纷纷避让，一看便知是贵人出行。
行在中间的马车走至楼前，马车帷幔被一少女掀开，能瞧见里面和乐的一家三口，车厢前沿挂着的牌子隐约是个“顾”字。
素影顿了顿，偏头看向顾安宁，却只看到了一脸平静。
两人定定看着街上车队远去，良久，顾安宁轻笑出声：“是不是不可置信？”
素影确实不解，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万种可能，但是她都不想放在顾安宁身上。
顾安宁下楼去了。
素影回忆着初见顾安宁的场景。
六七岁的小孩，穿着明显过小的衣服和不合脚的鞋子。
面庞上满是污垢，求着药房的大夫替旁边一位昏迷老妇治病，老妇人同样一身的补丁，但头发却一丝不苟。
素影当时在外做任务，实在看不下去，丢了一袋钱给小姑娘，便离开了，谁曾想五年后，她还了一份大恩情。
可是，现在那个长大的小姑娘说，她的父亲是富贵宦达之家。
……
临州城出现的那队马车，行到北市的一处大宅院门前才停下。
宅院匾额“顾府”两个大字，让人不敢直视。
马车上下来三人。
一高大挺拔、眉目深邃的中年男人，一容貌温婉、眉眼精明的妇人，一容颜清丽、娇娇俏俏的少女，一家三口气氛温馨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