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恐怖
周辅年的林园中，仙气袅袅，青山绿水，灵植仙草遍布，体态小巧的祥禽瑞兽偶尔嬉闹，虽无气宇轩昂的宏伟山峦，却也是一处难得的神仙之所。
林园中心的庭院内，封谷丝端坐在精美的席位上，绝世容颜在仙气中若隐若现，宛如月宫中的仙子。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静静思考着什么，双眸中有点点光芒。
周围没有一名下人打扰，只有微风吹过，带动着庭院中的花草轻轻摇曳。
夫君周辅年的多年至交以私人身份突然来访，想来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因而她屏退了一切无关人等。
趁着周辅年去接梁帝颜文山一行人的功夫，她咀嚼着半年间作为母亲和周翊华相处的点滴，绝世的容颜上泛着一抹沉思。
坦白地说，周翊华和他们夫妻俩相处得十分融洽，哪怕是作为生母的她也只是偶尔才想起如今的儿子还有着一层域外之人（穿越者）的身份，就连在这方面一向刚毅的周辅年都明显松弛了不少。
不仅仅是对他们，对泰兴周家的内政，周翊华也是颇为上心。
在演武中力压群雄，暂时稳住了周家各支间隐隐涌动的暗流；贡献出编撰好的异度知识并着手教化，为周家的基石开启长远巩固；妥善运用周瑾瑜和周思琴二人在各支之间走动，以少主之仪配合周辅年在朝堂上制衡各方。
在修行上，她能够感知得到，周翊华的境界和修为异常夯实，早已经到了能够突破至真人境大成的地步，却是依旧在尽可能地充实着底蕴。
且，更重要的是，周翊华并没有因为域外之人的部分失去原本的色彩，所产生的变化，更像是一种成长。
尽管她和周辅年早就察觉到了周翊华处事间一些作为穿越者的私货，但那都只是些小心思，总得来说，当下的周翊华让身为母亲的她十分欣慰与自豪。
半年时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却也长到足够看破诸多虚妄。她随手阅览着周翊华编撰出的书卷，品阅其中内容。
到了她这个境界，这些知识虽无法再直接于她的修为有所作用，但却能为她的感悟另辟蹊径，精而再精，也是一种收获，她也乐在其中。
就这样一炷香后，周翊华与周辅年终于是带着梁帝一行人喧闹着到达了庭院。
周辅年的林园中，酒香四溢，花香弥漫，宴席之上气氛热烈而欢快。然而，这欢快的气氛更多是由周辅年与梁帝颜文山之间的拌嘴带来的，他们两人虽为太界的风云人物，但此时却像两个顽皮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争个不停。
“老周啊，不是我说你，你看看我这大侄儿翊华，多聪明，多能干，哪像你这老顽固。”颜文山一脸调侃地说道，手里还举着酒杯，一副醉态可掬的样子。
周辅年瞪了他一眼，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哼，你家玖茹聪明伶俐，修行也是没得说。幸好没跟你似的，都登位帝座两个半元会的人了，还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哎呀，你这老登。”颜文山不依不饶，“本帝日理万机治国，放个假不过分吧？当今修真国朝哪个比得了我大梁，要学你每天板着个脸，早见先帝去了！你可要多放松，免得下回我过来只能吃席！”
“你！”，周辅年怒目圆瞪，看起来大有一副要把颜文山吃掉的气势。
封谷丝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两个，真是越老越不正经。每次见面都要争个高下，也不怕晚辈们笑话。”
她转向周翊华和颜玖茹，继续说道：“两个小家伙，可不要学他们两个老不正经喔。”
周翊华和颜玖茹相视一笑，齐声应道：“是，谨遵娘亲/伯母教诲。”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气氛愈发热闹，推杯换盏之间，周辅年和颜文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执。
“我说老周，你这次可得认输。”颜文山得意地说道，“我家玖茹最近可是又突破了一层境界，你家翊华要想不被追上，可得加把劲儿了。”
“哼，突破了一层境界又如何？”周辅年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家翊华的天赋和努力，那是公认的。用不着你操心！”
“哎呀，你们两个真是没完没了。”封谷丝再次打趣道，“要不这样，等下一次你我三人相见的时候历练，我们看看他们两人的成绩如何，再来定胜负如何？”
“好主意！”颜文山和周辅年异口同声地说道，随即相视而笑，仿佛之前的争执都烟消云散了。
然而，就在这时，周辅年突然话锋一转，郑重地问道：“文山，你这次来访，应该不只是为了跟我拌嘴吧？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颜文山闻言，收起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确有要事。近日，我朝钦天监的监正观测到太界之中有疑似太古时期的某种大恐怖出世的迹象。我怀疑这是什么大劫的预兆，事关太界危亡，若是贸然动作，恐有诸天动荡招致乱世，因此特意来请嫂嫂出手演算一番。”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封谷丝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前几日也有所感应，此事确实非同小可。放心，为确保准确性，酒宴过后，我将入道场进行推演。若有必要，便回一趟五太真教，请教当今掌教相助。”
封谷丝出身五太真教，更是当今掌教的姐姐，所修功法《太初清经》是五太真教自古流传至今的最高杰作之一，承先天五太中的“太初”极意，行九大先天之气，极尽神奥，对天地、宇宙、世界的变化最是敏感与准确。
连她都对此这般郑重，足可说明其中利害。
周辅年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郑重地表示支持：“谷丝，你尽管去推演，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文山，你也放心，此等大事我们周家会全力协助你的。”
“多谢了。”颜文山由内而外地对夫妇二人感激，“另外，老周，关于四个月后开启的云虚古境一事，你怎么看？”
“这件事我也有所考虑，半年前华儿曾有提及。”周辅年沉吟道，“虽说只是一方大世界中的秘境，但能有沾上个‘仙’字，想来定是有其不凡之处，我打算自周家年轻一代中挑选一批人员前往。”
说到这里，周辅年脸上一松，轻笑道：“这个时候出世个秘境，保不齐就跟你说的那事儿有什么关联呢！”
“这个主意不错！”颜文山拍手叫好，“正好可以让大梁仙朝的年轻帝族也一同前往，刚才翊华侄儿还答应玖茹一起历练呢。”
“华儿，小玖，你们意下如何？”封谷丝转头看向周翊华和颜玖茹，向他们抛了个眼神。
“孩儿愿往！”二人相视一笑，随即齐声呼应。
半月之后，泰兴周家境内，衍兴城的东方，遥远的天穹尽头，悬浮着一座巍峨的仙山。这座山并非孤峰，而是一条绵长的山脉，仿佛一条巨龙蜿蜒盘旋在宇宙空间之中。
山间弥漫着缕缕仙气，每一缕都蕴含着深不可测的道韵，仿佛有天地间最古老的乐章在其中低吟。七彩的光影在山间跳动，如同梦幻般的精灵，在仙气的缭绕中翩翩起舞。
有银河如巨大的瀑布，从山巅倾泻而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天上的星辰坠落人间。
一颗颗巨大的古星在座座山峰旁缓慢浮动，相互牵引，循序运转，自成天元。
每颗古星上都生活着无数形态各异的奇珍异兽，它们在古星与山峦间翻腾，吞云吐雾间给整片仙境都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然而，尽管这里充满了生命的律动，却唯独缺少了人烟的喧嚣，使得这片仙境又显得有些清冷与孤寂。
这里，便是封谷丝在衍兴城外的道场——天台山。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宇宙之中，只有在重大事件发生时，才会绽放出其耀眼的光芒。
那一日，酒宴结束后，梁帝颜文山一行人并未久留，事毕之后便匆匆离去。兹事体大，周辅年夫妇不敢耽搁，当天安排好了日后前往云虚古境的名单和诸多事宜后，封谷丝在第二日便带着周翊华启程天台山。
饶是封谷丝修为通天，驾驭着拥有鲲鹏血脉的异兽坐骑，不断施展遁术神通进行空间跨越，但距离实在遥远，还是花费了近半月的时间才横跨了诸多宇宙，抵达这天台山。
周翊华与封谷丝在天台山顶峰处，俯瞰望不到边际的周家疆域。
无尽大小世界交织，亿万万的小千世界（星系团、星系超团）、难以计数的中千世界（单体宇宙）如同繁星点点围绕着太界这个大千世界（大宇宙）的一部份，构成如今泰兴周家的庞大疆域，仿佛是一幅宏伟壮丽的画卷。
然而，这片疆域在太界之中仅仅占据了冰山一角。
太界之中那些绝强势力几乎都占据着这样的冰山一角，先不说实力只论面积，至少如大梁仙朝这样的国朝势力，疆域比起周家只大不小。
“华儿，你以为太界如何？”，封谷丝的语调轻柔而亲切，仿佛春风拂面，暖暖的透着丝丝关切。她既是在询问儿子，也是在询问周翊华。
“广袤无垠，包罗万象。然，群雄并起，喧嚣不止这样的太界，要想依靠如今修士的手段完成大一统，难啊。” 周翊华面色深沉，不禁感叹。
自回到泰兴周家以后，他想了很多。为何而修真，为何而过活，为何而于此？如今浩劫将至，他终于是得出了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特别是来到这天台山之后，他的心中有某种难以言表的悸动在踊跃。
“大一统？” 封谷丝闻言微微一怔。
这个世界并不乏有过作为的穿越者，他们带来的一些文化符号在高层之间也有所流传，这个词代表什么，她还是知道的。
“你打算起兵事，征讨诸天？”，封谷丝的声音透露着担忧。
周翊华意识到封谷丝的情绪，只是反问了一句：“娘亲以为，这太界如何？”
“”，封谷丝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猜到了儿子在想什么，只是无法给出她认为能让二人都满意的答案。
半晌，看着脚边如瀑布般垂落而下的银河，封谷丝终于开口：“百家争鸣。”
然而，周翊华却听出了其中深意：“也就是说，娘亲也认为，如今太界的声音太多了些？”
见封谷丝并不否决，周翊华继续说道：“自绝天地通以来，仙神绝迹，众修离心离德，逐利天下，诸天动乱，国朝林立，割据不断，礼崩乐坏，正邪混淆。修士间日日争斗，厮杀不休，致使众生沉沦，万灵疲敝。天下苍生每日为那一时残喘而苟且，如此乱象，已难以纪年。”
话语不断，封谷丝只觉周翊华身上的气息开始急剧攀升，让她都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
那并不是作为修士而言的法力或是元神一类的，而是更像某种精神的气场。
“诚然，不断有下界修士飞升至太界，可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孩儿此言狂妄，却出自肺腑。唯有令诸天凝一，方能为太界众生搏那一线生机。”
周翊华只觉从未有过的清明，走至崖边，扫视了一圈下方星域，缓缓开口：“为此，我欲成仙。”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很是平静，似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却有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气魄。
或许是作为母亲的直觉，又或是作为修士的感应，有某种决心自周翊华身上散发出来令封谷丝的心头不断颤动。
她说不上来这是好是坏，只觉得眼前的青年一下子变得恢宏而沉重，这让她身为母亲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可身为泰兴周家的家主夫人，又感到十分满足。
“我儿志向远大你可知，这其中凶险？”封谷丝注视着周翊华的双眸，眼中尽是复杂。儿子眸中的坚毅，有着不可动摇的光芒在闪动。挣扎了几息之后，终是改口：“那你可不得怠慢修习。”
也就是这一句话，似是把周翊华拉了回来。方才骤然庞大的气息一下子萎靡下来，又变回了平日那般，变得只是一个天资卓越的修士了。
周翊华也是有些恍惚，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在这天台山巅看着下方的浩瀚世界，他便有感而发，不自觉地想要将心中所愿袒露而出。
封谷丝见他如此，只是温婉一笑：“看来你与此地十分契合啊。”
“为娘早年之所以选择在此处开辟道场，一来此处远离太界中央，长期独立造化，自成乾坤，不曾受长久以来的诸多变动影响，天机尤为清明；二来，此地于太界之中地处极东，日出东方，万事万物自东方而起，有着万物伊始的运道加护，修行起来倍加通畅。”
她顿了顿，平日的俏皮劲儿再度浮现：“成仙之前，先把那云虚古境弄明白。启程前就在此修行！不有所突破，不许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