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要饭去别处!
“哇……”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孩站在路中间哭。
卢凯恒原想走过去把小孩抱到路边,以免被来往行人、车辆碰伤。没想到,还没到跟前,小孩就冲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裤腿,把眼泪鼻涕往他裤腿上抹。
卢凯恒自己也只是个半大小子,急忙把孩子半搂半抱地挪动到阿爹旁边。
“可能是刚才那会儿和家人走散了,咱们在这等等,说不定家人一会儿就来了。”卢康胜想伸手抱小娃娃,却被对方拒绝,只一个劲儿的往卢凯恒身上蹭。
“可能是我身上也有小孩味儿吧……”卢凯恒看阿爹有些受挫,安慰道。
两人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前来寻小孩的家人,便四处打听。
有个在附近摆摊的小贩说,之前看到这小孩和沙坪镇镇长家的二太太一起走出的庙门,后来贼人就来了,他就自顾自去避难了。
镇长家二太太的小孩?
卢康胜仔细打量着小娃娃,看衣着是个女娃,衣料虽不是普通粗布,但却比较破旧,看上去像是上面的兄弟姊妹穿过的。这种事情在普通人家很常见,但在镇长家……难不成镇长家也缺钱?
卢康胜犹豫再三,觉得山寨里实在不合适收养女娃,于是让卢凯恒带孩子进城,送回镇长家。他一方面考虑到自己仇家太多,而且城里可能还贴着画着自己画像的悬赏令,另一方面这对卢凯恒来说,也是一次锻炼的机会,更何况这小孩子好像只粘着卢凯恒。
卢康胜看了看一直抱着卢凯恒手臂不放的小娃娃,对卢凯恒说了自己的计划。
卢凯恒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突然感觉自己臂弯里的不再是一个小娃娃,而是一个责任了。
卢康胜与他约定,傍晚在城外唯一一条通往白云山的山路小径上汇合。
于是,卢凯恒抱着嗦啰着他衣领子的女娃娃出发了。
进城之后,卢凯恒先找了个路人问镇长家怎么走,还好镇长家并不难找,正位于整个镇最繁华的唐光街上。手里多了个娃娃之后,卢凯恒不再被街边摊位上新奇的物件吸引,而一心只想送小孩回家。
如果阿爹看到,一定很欣慰,卢凯恒心里冒出一股自豪感,仿佛护送小孩回家成了一种使命。越是接近镇长家,他脚步越是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将小娃娃送到家之后,对方家长热情感谢他的场景。
卢凯恒走在热闹非凡的唐光街上,远远便看见前方一处中西结合风格的白色门楣,在一众暗沉色调中特别突出,中式的石狮子站在红色大门两边,门楣采用西式的拱形设计,显得洋气又高级。
他走进之后,发现门是开着的,里面似乎正在举行什么仪式,卢凯恒年纪小没见过,只见仆人往来频繁,均身着白色麻布衣服,额头上绑着白色麻布条,从内院传来诵经的声音。
卢凯恒在门口喊了声:“有人吗?”
那些仆人都像是聋子一般,无人理睬他。
于是他踏进门槛,一个管家样子的中年人冲上来对他喊道:“哎!你干嘛的?要饭去别处!”
“我不是要饭的,你们家是不是丢了孩子?我是来还孩子的!”卢凯恒急于证明自己的身份,一把把怀里的娃娃送到管家鼻子底下。
管家眼珠子陡然放大,“老老——老天爷啊!”
管家大叫着往院子里跑去,留下卢凯恒在原地疑惑,好好的小孩,叫什么老天爷?
管家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卢凯恒腿肚子有点转筋,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型,告诉自己一会儿别人给金银财宝千万别收,顶多吃顿饭就走人,阿爹还在山路上等着自己呢。
“来人!把孩子抱过来!”说话的人不怒自威,卢凯恒猜想他就是镇长。
一个奶妈样子的仆人从卢凯恒手里接过孩子,递到镇长手中,可是孩子一到他手上就开始哭。
卢凯恒虽然看着心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谁叫那是你爹呢?
“确实是芷柔……”镇长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对身旁的管家嘀咕了许久。
管家弯着腰,连连点头,然后一行人带着小孩又跟着镇长浩浩荡荡地走了,只留下管家一人。
管家向卢凯恒走过来,脸上不仅没有感谢的神色,还带着威胁的语气:“小伙子,孩子是我们家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要说出去,不然你小命不保,听见没有?”
说完便把卢凯恒一步步推出了大门口,关门之前白了卢凯恒一眼。
若是普通人家十三岁的小孩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都涉及到性命了,还能往外说吗?
可陈兴思千算万算,没算到送回来三女儿的是白云寨寨主的儿子——少寨主,吃软不吃硬。卢凯恒被赶出镇长家,跌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这和自己期待中的情景差距太大了,夹道欢迎、热情好客变成了冷冰冰的青石板屁股墩儿。
卢凯恒一开始还有点懵,回程的路上越想越窝火,除了窝火还有些奇怪。
镇长家到底在办什么仪式?看上去有些像是丧尸。明明丢了孩子,不出来找也就罢了,为什么见了孩子也没有一丝惊喜的样子?
他又想到小贩说的,感觉陈府的丧事办得蹊跷……
出了城,卢凯恒在山路上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阿爹,正想和阿爹说说自己碰到的奇怪事情,却没想到阿爹弯着腰,身上好像驮了个人,他快步迎上前去。
“阿爹,我刚还了一个小娃娃,你怎么又背了个大人回来?”
“臭小子,少贫嘴!”卢康胜要不是双手都背在身后,一定敲一下儿子的脑壳,“这个人受伤了,快帮我把他扶回山寨。”
卢凯恒一听人受伤了,立马褪去玩笑的神色,上前帮忙扶助人,两人快步赶回山寨。
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卢凯恒把陈芷柔送回镇长家,陈芷柔尚未懂事便丧母,没出一个月,司徒氏便进门。
卢康胜把被仇家追杀而受伤倒在路边的燕行背回山寨,为卢凯恒读书识字、明理做人挑选了最佳导师,也为日后山寨的走向与卢凯恒的命运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