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维普塔克的梦境
“说到判断梦境。”伊德海拉嫣然一笑，“第三层梦境大部分是由光怪陆离的幻象构成，马上你就会看到。至于前两层梦境，一般无法判断，而且也没有什么判断的必要。”
她停顿几秒，继续说道：“人类目前能够进入梦境的形式分为三种：观察者、入侵者和造梦者。”
“观察者，就是你现在的情况，进入他人的梦境，无法被做梦者察觉，同时你也无法轻易改变其梦境中的幻象。”伊德海拉指了指桌上的小蛋糕，“你可以尝试着去拿一块点心，看看能否拿起来？”
卡洛特面露疑惑地走过去，伸手触碰三角桌上的糕点，却发现它的表面在与手指接触的瞬间泛起了一层银色的光膜，像是被嵌在了桌台上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伊德海拉抬起一根手指，那层银色的光膜顷刻消散，小糕点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的手里。
卡洛特惊奇地把它放进嘴里，优质的动物奶油化开，浓郁的奶香滑进了他的喉咙。
“入侵者，一般会被意识或潜意识发觉，梦境会产生排斥力，因此入侵者可以对梦境中的部分幻象进行改变，但程度有限，并且极易受到反噬。这些伤害会或多或少地作用在现实层面的入侵者上，相应地，入侵者也可以对做梦者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造梦者，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做梦者，又称梦主，是梦境的创造者，可以随意改变自己梦境中的幻象，这种情况下产生的梦境叫做清醒梦，也就是自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无意识改变幻象的情况叫做混沌梦，但梦境也会随着造梦者的行为发生变化。”
“当然，在一个人掌握了强大的精神力后，造梦就不局限于自己的梦境了。”
伊德海拉伸手一挥，透过天窗的灿烂阳光顿时变成了柔和的月光。
落地窗外的花园也变成了夜色朦胧的景象。
卡洛特眨眨眼，他已经对伊德海拉的能力见怪不怪了。
“走吧。”她踏上了楼梯，兴趣盎然地望向二楼的长廊。
“去哪里？”
“第三层梦境。”
卡洛特张张嘴，沉默地快步跟了上去。
维普塔克的第三层梦境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登上二楼的看台，走廊的入口与宽阔辉煌的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幽深，像是一只怪物大张的嘴巴，阴暗的走道如同食管，顺着小道看进去只能看到一片未知。
卡洛特没想到一座别墅的走廊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这是前两层梦境相互交织产生的梦，呈现出的景象的或许是他的记忆，也有可能是他的愿望和幻想，包括那些人和这座别墅。”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伊德海拉轻声提醒道。
卡洛特一震，他先前还把这里当成了现实的映射。
这么说，梦里的有些东西也许仅是一场梦。
和敞亮的大厅不同，二楼的走廊逼仄狭窄，拥挤的走廊甚至容不下他和伊德海拉并排前行。
为什么在同一个梦境的两者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反差？
卡洛特思索着，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走道两侧的墙上斑驳破旧，在入口前部排列紧密的火把，随着他们探索的深入，变得越来越疏散，火光也愈发黯淡。与此同时，卡洛特注意到两边的房门上腐蚀的痕迹逐渐加重，木门把手被水汽浸泡得一片朽坏，挂着的金属门锁上锈蚀的颜色变得更加暗沉。
终于，走了漫长的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后，伊德海拉在一扇门前站定。
这条深邃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只有交叉在两侧不断变化的房门。
“第三层梦境的入口。”
伊德海拉抚摸着完全腐坏的房门表面，潮湿的木头里渗透出了褐色的水渍。
“第三层梦境很难寻找，它的入口有时会隐藏在前两层梦境的深处，有时会出现在一个角落里或一道裂缝中，外来者想要进入，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她侧头看了一眼卡洛特，别有深意地说。
“今天，这个契机刚好出现，或许你会想要看一看这第三层梦境。”
“如果它是以裂缝的形式或者完全蛰伏在第二层梦境下，以你的能力是无法进入的，除非我强制撕裂做梦者的梦境。现在，这个选择权交给你。”
“进，或者不进。”
伊德海拉的手抚过门锁上的锈迹，停在了半空中。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卡洛特，等待他的决定。
“我们进入会被他察觉吗？”他问道，语调拖得长长的，格外犹豫不决。
“不会，如果你不想的话。”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心在不知不觉间出了汗。
“进。”
高贵的女人握住锁口一拽，破损的门锁化成一片烟雾消散在了她的指间。
伊德海拉推开门，卡洛特跟在她后面进入了一片漆黑的区域，破旧的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闭了。
一朵摇曳的烛光在漆黑的中央燃起。
虚弱的哭泣声从角落传来。
昏暗的灯影中，维普塔克抱膝坐在角落里，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孱弱的身体一起一伏，泪水落到地上的声音被卡洛特清晰地捕捉到了。
“啪嗒”，“啪嗒”。
是雨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
浮在空中的烛光开始摇晃，暗黄的火光摇出一道道扭曲的黑影。
那些黑影从无法被照亮的墙角匍匐爬行出来，像是致命的毒蛇，缓缓向男孩靠近。
维普塔克察觉到迫近的危险，双腿收得更紧了，但背靠着的墙壁已经让他无路可退。
一阵恶毒的狞笑声由小变大，很快就变成了雷动在这片区域的回响，轰击着卡洛特的耳畔。
黑影顺着褐发男孩的手臂缠绕而上，残留下一条条青紫的鞭状伤痕。
维普塔克痛苦地抬起头，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因为痛苦而变得一片血红。
影子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在他的脖颈处绕出一圈黑色的影痕。
他徒劳地握住那圈黑影，瞪大眼睛，两条腿向后用力地扑腾着。
然而那影子并没有因此消弭，反倒是越缠越紧。
维普塔克的脸涨出一片缺氧的青紫色，他反射性地双腿同时一蹬，身体从地上猛然弹起，头重重地撞在了那一片有形的黑暗中。
一条黏稠的猩红从他的褐发中汩汩流出。
恶毒的狞笑声逐渐远去，他脖颈上的黑影也随之融进了墙角的黑暗中。
维普塔克垂下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臂上裸露的皮肤已然伤痕累累。
下一刻，那股渗出的血液陡然间在隐约的烛光中变得鲜红无比，刺目的血色甚至照亮了墙角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
溅射在墙壁上的点状血迹忽然一闪，中央那朵昏黄的火光刷地熄灭，整片无边的区域陷入了一片红与黑交织的光影中。
一声惊恐的女性尖叫响起，但旋即就被恶狠狠地掐断，刺耳的哀鸣戛然而止。
鲜血从墙上的血点中涌动喷出，黏稠的血液闪烁着地狱中的光芒，把维普塔克淹没在了一片赤红之中。
他所在的墙角迅速地凹陷下去变为一方洼地，喷涌而出的血液在里面汇聚成一个血池，一个粘连着血肉的骷髅露出表面，空荡荡的眼眶朝向维普塔克凝视着。
褐发男孩浑身被血液浸透，他捂住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维普塔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的脸颊滚落，消失在了一片血红之中。
他身上的血肉开始被迅速剥离，先是皮肤，接着是肌肉和血管，很快就轮到了内脏和五官。
他痛苦地张大嘴，似乎想要求救，可黏稠的血液立刻灌了进去，将他的身体完全吞没在了一片血海里。
血色散去，那朵烛光重新燃起。
被照亮的角落里只剩下了一具残缺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