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三层梦境
“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卡洛特疑惑地问道。
这分明是一个美梦啊，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栋别墅里，充满生活的温馨。
他没想明白为什么伊德海拉会让他进入维普塔克的梦里。
伊德海拉笑意不减，她抬手一拂，一片狼藉的客厅顿时恢复了原状。
“通常来说，梦境有三层。第一层是主意识梦境，又叫做浅层梦境。它们由做梦者的欲望和渴求构成，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指的就是这层梦境，它可以直接反映出做梦者的愿望和最急切的想法，有点像是你看到过的厄里斯魔镜。”
“那么，这里就是第一层梦境？”
卡洛特似乎有点明白，但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没错。”伊德海拉瞥了他一眼，竖起两根手指，“第二层梦境是潜意识梦境，又称记忆梦境。顾名思义，这层梦境主要由做梦者的记忆碎片构成，出现的元素，包括人、物或事基本来源于记忆中原本的模样。”
“这层梦境极易受到情绪等外界因素的干扰，例如心理暗示、催眠，这些都会影响梦境中出现的景象，它们呈现出来的记忆时段也不同。消极的情绪会刺激产生负面的梦境，积极的情绪会产生正面的梦境，以此类推。”
伊德海拉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卡洛特一眼。
“另外，从这一层开始，梦境就会对现实产生影响了。”
卡洛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暂时还没有完全消化伊德海拉说的话，但他肯定这背后所涵盖的知识是他闻所未闻的。
“之前我教过你梦隐，这就是通过潜意识梦境影响现实的一种手段。你觉得难的原因，就是人类难以控制潜意识完成对现实梦的客观塑造，现实梦需要你对于真实情况的正确重建，但可惜的是，大部分人无法做到这点。”
“记忆是由潜意识控制的一部分，你的主体意识只能回想记忆，并不能改变记忆，任何扭曲、重塑、删除记忆的途径都是通过潜意识完成的，而主体意识不能回想完整的记忆，只能够构建出一些记忆碎片。”
“试试吧，想一张熟悉的人脸，当你越想看清它时，你会发现它越陌生。”
卡洛特惊悚地打了个哆嗦，因为他发现伊德海拉说的是真的。
“第一层和第二层梦境没有明确的界限，这两者相互影响，形成了人类的各种梦境。比如所谓的预知梦，其实只是潜意识对记忆的一种重塑，它以梦境的形式投射在将来，让你有一种曾经出现的熟悉感，说到底就是意识和潜意识的一种自洽的过程。”
“还有像一般的噩梦，就是受到了外界的负面刺激，恐惧情绪被放大，使得潜意识提取出记忆中的恐怖片段，糅合在了梦境中。”伊德海拉顿了顿，“当然，你受到诅咒形成的噩梦除外。”
卡洛特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盯着地面，不断消化着这些晦涩难懂的知识。
“那第三层梦境呢？”他缓缓地抬起头。
伊德海拉望向他，深邃的瞳仁中划过一轮阴暗的翳雾。
“第三层梦境的名字是无意识梦境，也叫做灵魂梦境或是深渊梦境。”她轻声道，“它隐藏在梦境的最深处，无法被任何意识形式察觉，或者短暂地出现在第一层与第二层梦境间隙，并在苏醒后会被很快遗忘，速度快到让人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梦。”
她翻开手掌，小岛模型再度出现。
现实小岛和梦境小岛中连接着灰色的梦墟，代表着记忆的白雾覆盖在现实小岛之上，几乎触及到了梦境小岛的边缘。
她指了指梦境小岛，那座岛屿顿时抖动了起来，黑色的雾气在一条条裂缝中冲破地面，像是从地底涌出的温泉。
“无意识梦境中隐藏着做梦者最本质的属性，包括最深的恐惧、被遗忘的记忆、血脉中的善恶、两个意识没有察觉到的欲望等。这层梦境反映着做梦者的性格和真实的心理状态。同时，这层梦境与灵魂紧密相连，两者相互影响，相互依存。”
“这也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将灵魂藏在最深处梦境的最深处。”
伊德海拉看向梦境小岛，它的下部开始崩塌，灰色的梦墟迅速从缺口渗透。
“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它很不稳定，非常容易崩坏。当这里损毁时，梦墟将会吞噬这层梦境。因此，即便做梦时意识来到了这层梦境，也不会滞留太久，醒来时遗忘的保护机制为做梦者提供了最后一层屏障，避免他们的意志动摇，被梦境弄疯。”
“所以你会发现很多精神病人成日里大喊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除了他们真的疯了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不幸迷失在了这层梦境中，导致他们处于一种意识游离的状态。他们往往无法分辨现实和梦境，真实和虚幻，这是因为其意识被剥离了身体，支配他们行为的是无法被有效控制的潜意识，甚至连潜意识都被吞噬了，只能依靠生命的本能支配身体。”
卡洛特低头沉思。
“那如何判断我们所在的梦境呢？”
伊德海拉挥挥手，小岛模型随即虚化消失，她笑意盈盈地点头，说道：“不错，一个好问题。”
她指向脚下：“这又回到了我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这个问题卡洛特考虑了很久，隐约触碰到了那个最终的答案。
“你好像说过，只要认为它是真实的，梦境就是现实；只要认为它是假的，现实就是梦境？”
“有进步。”她指尖微挑，三脚桌上的点心飞到了她的手里，“你已经对这个问题的本质有一定的理解了。其实，简单来说就是：意识所至，即为真实；意识所离，即为梦境。”
卡洛特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你现在在梦境中，对周围的一切都有清晰的感知，这何尝不是一种现实呢？只不过对于凡人而言，他们的意识终究会在睡眠后离开这里，因此才把它叫做梦境。”
“试想一下，倘若你的意识无法离开梦境，那么你还会把这里叫做‘梦境’吗？”伊德海拉优雅地将小蛋糕放进嘴中，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
他一颤，没有说话。
伊德海拉吃完小蛋糕，一条丝绸毛巾由虚映实。
她擦擦嘴，随意地将毛巾一抛，它融进斑斓的阳光里，化成了一堆光点。
“你瞧，对我来说，你们的现实就是梦境，你们的梦境就是现实。我存在于梦境中，无法接触你们生活的环境，但是我可以任意改变我的‘现实’”
伊德海拉笑盈盈地虚空一抓，天窗洒下的阳光在她手心汇聚成了一个奇异的光球。
“这就是我能够成为神的原因，奥尔菲斯。”
光球破碎成一片灿烂的光雨，从穹顶上潇洒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