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记忆碎片
卡洛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伊德海拉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你的诅咒应该不是被刻意施加的,否则你活不到现在,极有可能是你间接地接触到了某一个邪恶的污染物,才导致诅咒的产生。”
卡洛特一愣,在他的记忆里面全是孤儿院的日常,并没有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我的几个老朋友,对人类都漠不关心,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件东西上灌注力量,而且接触到他们的力量后,凡人的意志将无法抵御侵蚀,会瞬间精神失常变成疯子。”
“那么只有一些觊觎地球的邪神会将力量侵染在一些不起眼的物品上面。”伊德海拉撩了撩头发,紧接着说,“这类神祇被称为旧日支配者,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兴趣得多,并且据我所知,他们其中的某些存在一直试图通过信徒的祭祀仪式降临。”
“如果你没有接触过被他们的力量侵染的介质,那么就是——你的父亲或是你的母亲接触过,他们将诅咒的一部分传给了你。”伊德海拉看向一脸茫然的卡洛特,语气凝重地说。
他僵硬地回望向伊德海拉流动着奇异光彩的眼睛。
父亲?母亲?
大脑里空荡荡一片,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任何有关于自己父母的事。
自从有记忆起,他就没有见过父母的模样,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伊德海拉察觉到了卡洛特的异样,她搜遍他的记忆,里面有关于父母的东西确实没有一星半点,但是巧合的是,她在梦墟中偶然间发现了一个遗失的记忆碎片。
她抬了抬手,一块小小的如同琉璃般的发光碎片浮出虚空,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这是在你的梦墟里发现的。”伊德海拉面容肃穆。
“是什么?”
“你过去的一部分记忆。”
“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印象?”
伊德海拉没有回应他,抬手勾了勾手指。
两座象征着现实和梦境的迷你小岛再次浮现,代表着梦墟的灰色横隔在中间。
“你知道记忆的本质是什么吗?”
“是现实的一种映射?”卡洛特试探性地给出回答。
“不错,但片面了一些。”
伊德海拉赞许地颔首道,她翻手轻拂,现实的小岛上方的半空中盖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它覆在现实和梦墟之上,甚至在边缘处已经触及了梦境的那座小岛。
“记忆的本质是幻象,是对过去所经历的重现,极具可塑性,这意味着它可以被有意或者无意地随心捏造。”伊德海拉轻声说,“因为人类认为的真实,往往只是部分的真实,他们在不经意间会将原本真实的东西变成他们想要变成的样子。”
她又指了指白雾和梦境小岛的交界处。
“记忆的部分幻象会渗透进入梦境,成为一部分梦境的内容,这也是有些梦境会让人感到无比真实的原因,它们的原材料就来自造梦者的记忆。”
“有些记忆在人类受到强力的心理创伤或者严重的精神疾病后会被选择性地遗忘,而这些被遗忘的部分就会割裂成一个个碎片,游离在梦墟中,成为海市蜃楼一样的幻象。”
伊德海拉朝着那个记忆碎片虚空抓去,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四周的光线随之黯淡。
“但是这片记忆,似乎不是你的。”
伊德海拉目光灼灼地盯着卡洛特。
“它像是来源于你的母亲。”
母亲?这个陌生的词语仿佛一道旋涡,要将他的思绪绞吸进去。
卡洛特呆滞地看着伊德海拉,周围的场景在几秒间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们站在一个昏暗逼仄的小屋内,房间不大,压低的天花板和低垂的窗户处处透着压抑的气息,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坐在房间中心的椅子上,残破的木桌上放着一尊小巧的雕像。
卡洛特很熟悉这座雕像,它就是他胸前挂坠的放大版。
女人蜡黄的脸上容颜尚存,可以隐约看出她逝去的靓丽美貌。
她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卡洛特定睛一看,那个婴儿的身子已经不成人形了,枯瘦的身体像是被烧干了水分,皮肤紧巴巴地贴在骨头上,血管中流动的血液干涸成红黑色的硬块,堆积在婴儿的身体各处,形成了皮肉下狰狞的斑块。
来自深渊的雾气从婴儿大张的嘴中缓缓渗出,消弭在了空中。
婴儿的双手呈现出鸡爪的形状弯曲着,在关节处裸露的骨骼一片焦黑。
桌上伊德海拉的雕像一明一暗地闪烁着蓝色的光辉,女人绝望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
“奥尔菲斯”女人呢喃着,手指轻抚过婴儿干枯的面颊,“是妈妈的错,我主动把你留了下来,但没有办法保护你。你爸爸身上的那个东西太过邪恶诡异,我”
女人后面说的话越来越小,卡洛特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说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这么说,他身上的诅咒和他的父亲有关?
卡洛特诧异地望向伊德海拉,她扬扬下巴示意他接着看。
女人拿过桌上的雕像,伊德海拉的塑像在一片光华中显得格外妖冶动人。
“女巫大人,我愿不惜一切代价换取我孩子的生命,请您降临世间,给予我力量。”
她充满敬意地捧起雕像,嘴里念念有词。
卡洛特能够听到她说的话,但完全听不懂其中一个句子,甚至是一个单词的意思,那些拗口的词句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上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
伊德海拉的雕像回应了她。
流动的光华刹那间绽放,女人被淡蓝的氤氲包裹,在那具干枯的婴儿之间建立起了一个桥梁,一条条明亮的蓝色光柱从她的五官中被抽取出来,如同涌动的潮水般,汇聚到了婴儿的体内。
婴儿生机凋零的身体随着光华的涌入盈出了新鲜的血肉,凹瘪进去的皮肤渐渐地充实,干涸的血块溶解成血液,汩汩地重新流淌在他的血管中。
与此同时,女人像是一朵放在火上灼烧的花,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
身体里的水分迅速流失,白皙的皮肤从内部开始变黑腐烂,发出了内脏腐败的腥臭气味。
一寸寸生机在几个呼吸间被剥夺,女人连哀嚎声都没有发出就变成了一具骇人的干尸。
婴儿充满活力的一声啼哭如平地惊雷般在屋内炸开,重现的碎片记忆到此结束。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暗,他们回到了梦境初始的海边悬崖上。
卡洛特目光涣散地注视着女人消失的位置,脸颊上一片冰冷的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