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顾家府宅夜话
刚入夜，碧落城的一处深宅大院内刚刚静下来，但有一个院落在一瞬间显得有些嘈杂凌乱起来，一位打扮的严肃认真的中老年男子在这处大宅一处稍显古朴厚重的木门前停了下来，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思忖了几分，仔细盘算一会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敲响了这个让他生出些许紧张的木门。
屋内亮着灯火，只有一名穿着朴素的老妇人和一名模样周正的丫鬟，老妇人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水壶，神情宁静的看着面前的灵植，丫鬟也紧跟在后面，舒服的问着灵植散发出来的味道，眼睛微微眯起。
听到敲门声，丫鬟看了一眼正认真浇着花的老妇人，看到她没有表示，才转过头看向房门方向。
丫鬟的眼角骤然突出一丝绿意，形成一个精致花纹，木门外所有的画面都显现在她的眼中，看到门外躬身站着的男人，眼中透出一丝不解。
“芽儿，你的凤眼蓝培植的不错，再进一步就能真正形成你的一道法殿术级别的自然法术—凤眼灵眸了，真不错。”凤眼灵眸是一种在自然法术中算是稀少的瞳术，修炼艰难，但是效果出众。
正在浇花的老妇人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看着那名叫芽儿的丫鬟，眼中不乏赞叹。
芽儿赶紧收了灵眸，低头回道：“还得多谢老夫人的栽培。”
一名丫鬟能在这深宅大院内贴身伺候一族地位最高的人，更是能得到灵眸类法术的栽培，足以见得她是多么受到信任，这种信任几乎已经打破下人与主家的界限。深宅大院规矩繁多，更何况是有能力窥探别处的灵眸。
听到芽儿的回话，老夫人笑着摇摇头，就算在他们这地位显赫的家族内，主家子弟受到的栽培远远比芽儿的深厚，就算芽儿每天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伺候她，没有太多时间时间去培育灵植，修习法术，芽儿的进境也好过绝大部分族内子弟。
“屋外是谁啊？这么晚了？”老夫人问道。
“是顾大主管。”芽儿低声回道，声音清脆，宛若清晨和风中的黄鹂。
老夫人眉头一皱，顾林堂是家族的大主管，家族内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他来处理，自从老爷子二十年前赐姓于他，家族内基本上已经把顾林堂当做了一家人。
但是，老夫人已经很少参与家族事务，顾林堂也很少来打搅这个喜欢安静的老夫人，那他这个时辰来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叹了口气，没等转身，她已经消失不见，再看时，已经端正的坐在堂前的木椅上。
“叫他进来吧。”
芽儿低头应答，走向前将门打开，抬眼看了一下面色沉重中蕴藏的一丝悲痛的顾林堂大主管，低声将他迎了进来。
顾林堂稍稍低着头，走近到老夫人五步远的位置，躬身行礼道：“老夫人，有一事禀报。”
说着，顾林堂看了一眼芽儿，芽儿瞬间明白，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没表示，就站着没动。
顾林堂不言语，就那么躬身站着。
老夫人哂笑一声，“说吧，没什么听不得的。”
顾林堂踟躇一下，“这好吧。”“顾林堂抿了抿嘴唇，沉声说道：”老夫人，刚才传来一条密报，二爷没了！”
老夫人的表情瞬间僵硬，嘴角抽搐两下，满是皱纹的脸皮瞬间耷拉下来，她紧紧盯着顾林堂，整个屋子瞬间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
“没了？”好一会儿，老夫人嘴里轻轻地蹦出来两个字。
顾林堂鬓角微微见汗，但他还是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一刻钟前才得来的消息，里面只是说了二爷全家甚至仆役遭到屠戮，鸡犬不留！”
芽儿身形一颤，看着顾林堂，接着低下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顾林堂两步，褶皱的面容打量着顾林堂，就在顾林堂身子躬的更低的时候，老夫人看了一眼芽儿。
芽儿此时低着头，但也感受到来自老夫人的目光，芽儿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微微仰头，眼窝深陷，但是顾林堂从这个苍老的妇人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压力，毕竟，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该以何种神色来对待老夫人。
“一刻钟前？”
“是是的！”
“鸡犬不留？”
“应应该属实！”
“准哥儿也死了？”
顾林堂咬着牙关，“消息确实如此！”
“知道是谁干的吗？”
“尚不清楚！”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眼睛中泛起一丝波澜，但瞬间就平静如湖。
“我知道了，叫老三过来。”老夫人说道。
顾林堂松了一口气，躬着身子退后几步，转身。
“林堂啊！”
顾林堂身子一顿。
“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的，你累，我也看着累。”
顾林堂沉默一下，转身回礼：“是！”没有做任何解释。
看着顾林堂出去，老夫人眼神中显出一丝落寞，叹了一口气，此时，芽儿进门来端着一捧香炉过来放在桌上。
继而走到老夫人身前，拿起一只杯子，右手掐诀，杯子中正好溢了七分满的淡绿色液体，恭敬地端给老夫人。
“芽儿啊，你还记得准哥儿吗？”
芽儿身形一颤，眼睛微红，“记得。”
老夫人端起茶杯，看着里面的淡绿色液体，轻呷一口，似在回味着什么。
“还记得准哥儿很小的时候就学会这一门小把戏，第一次来到这大宅里，做的第一杯就拿给了老爷子，可是，老爷子看了一眼就倒了，想必那个时候，准哥儿定是伤心极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再叹一口气，似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想起了那个高兴地端着杯子，然后挂着眼泪花回来的小孩。
“我记得啊，准哥儿小时候很少回来，但还是很淘气，没有普通小孩的怯懦，嗬！他还掀过你的裙子，跟你在泥地里打过架，不知道你还恨他吗？”老夫人悠悠的说道。
芽儿眼泪珠子砸在地上，摔成八瓣，“可恨呢”
“以后没必要了啊，老二这一家子里，就准哥儿稍微顺眼点，虽然有些许顽劣，但也是孩童天性，可惜啊！”
芽儿红着眼睛不说话，低着头捏着罗群的一角，指尖泛白。
“行了，你下去吧，等三爷来了让他直接进来。”
芽儿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木木的盯着杯子里淡绿色的液体，犹记得那年的顽劣孩童看着哭的停不下来的女孩，手足无措之下教给自己的这个小把戏，哄得自己眼泪花儿带着笑。
“准少爷，敬你！”
将那淡绿色液体洒向地面，芽儿的眼角出现绿色花纹，渐渐延伸至眼眶，最终在两个瞳孔中形成一双蓝色符文，看向
这个大院内掌握着重权的枢机之地。
她早就将凤眼灵眸练成了。
“快了，我的任务也快结束了，很多人都会去陪你的，可能还有我呢，准少爷！”
“好生无聊啊！”
深夜，顾家三爷解开长衫，胡乱的扔到一边，微微仰头，双手将本有些凌乱的发丝聚拢，一条细嫩的枝条出现在指尖，宛若活物一般将发丝扎紧。
随后，他施施然的抱起一个大碗，呼呼地吃着。
“老太太估计还以为我试探她呢！嗬~真他娘弄的香！一会再来一碗！”
顾林堂站在一边，看着大口吃着面的顾家三爷，面容平静。
“你说你老端着做什么？老爷子又不在！老大也出去多少年了！你还是改不过来！”
顾家三爷放下碗筷，砸吧一下嘴对着顾林堂说道。
顾林堂嘴角翕动了一下，还是说道：“三爷，毕竟二爷没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顾青华哂笑一声，“这家里谁不知道我跟老二最是闹得不可开交？这次他死了我没能参与，啧！想想竟有点可惜！顾青云他是姓顾，但从他被赶出去那一刻起，他也就不再姓顾了！那他一家的死活关我什么事？你说呢？”
顾林堂端不住了，“三爷，慎重！”
顾青华端起碗筷，“那谁！给爷再去盛一碗！”门外进来一个面容苦涩的妇人，一言不发的拿起顾青华的饭碗走了出去。
顾青华瞥了妇人一眼，嗤笑一声，用舌头剔了剔牙，一抹嘴唇，嗬的一声吐了一口，刚好吐在那妇人的脚面上，妇人当做没看见一般，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什么？这家里想他死的可不止我一个，就算老太太她也不一定有多难过，这事你找时间去知会一声老爷子，嗯，还有老大，估计他们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兄弟哈哈哈！”
顾林堂匆匆离开，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了。
顾青华吃完第二碗，“谁干的呢？真他娘的想跟他结个亲家！”
“顾钘顾钘！给老子进来！你从小讨厌的那个顾准死啦！”
这一夜，毕源城的名门顾家府里突然喧哗了一阵，嘈杂一番过后，又陷入了沉静，只剩下明灭不定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