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碧桃
翌日起床。
温行之照例去上朝,床上只剩下婴宁一个。
婴宁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披上外衣,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外面有人端着水进来:“姨娘,水备好了,您下床净手吧。”
“咦?”
婴宁掀开围帐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庚娘,奇道:“怎么是你,庚娘呢?”
平常伺候她起床洗漱的人都是庚娘。
碧桃道:“庚娘在帮姨娘煮茶,让我先来伺候姨娘起床洗漱。”
婴宁“哦”了一声下床。
洗完脸,婴宁坐在梳妆台前,碧桃给她上妆。她看着碧桃,盯着碧桃的脸仔细打量。
四个丫鬟中碧桃长的是最俊俏的。
“碧桃,你今年多大了?”
碧桃道:“奴婢,十七。”
“十七?”婴宁呢喃了一遍:“该嫁人了。”
大元朝女子及笄的年龄是十五,一般及笄后就要嫁人,十八九岁还没嫁人的就算是老姑娘。
碧桃的年纪应该许人了。
她忽然想起,从没问过碧桃四个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
家生子和外头买来的区别很大,家生子是家里的下人生的孩子,世世代代为主家服务。
从小就接受相应的训练,有的甚至是当做管家培养,懂得,会的也多。
外头买来的懂得东西要少一些。
“你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
碧桃道:“奴婢是外头买来的,两年前才进入府里伺候。”
“两年前?”
婴宁有些诧异,两年前碧桃正好十五,正是及笄的年龄。
应该许配人,怎么会卖到府里来。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家里有父母,一个哥哥,嫂子和一个侄儿。”
婴宁轻轻地“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梳好妆,婴宁道:“一会儿你跟我去梧桐院,今天我们去看柳姨娘。”
婴宁说完,没听到碧桃的回应,转头看到碧桃低着头,似乎是有心事。
碧桃掰着手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婴宁瞧着她奇怪的样子,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吗?”
碧桃忽然跪了下,哭了:“姨娘,我想请假回家一趟。”
“回家?”婴宁诧异。
按照规矩,像碧桃这种卖到大户人家里来做丫鬟的,于理是不能回家。
碧桃道:“我知道这不合府里的规矩。”
“我家中来信,母亲病了,无人照料,已经下不了地。”
“我实在放心不下,请姨娘开恩,准许我回家。”
婴宁沉默一阵,答应了碧桃的要求。
法理也不外乎人情。
不让碧桃回去看看,她留下也不能安心做事。何况潇湘苑内还有绿枝她们,碧桃回去几天也不打紧。
“我给你三日假,不用去档子房报备,若有人问你就说替我出去办事。”
碧桃大喜,砰砰给婴宁磕两个头。
“多谢姨娘。”
婴宁又拿了十两银子给碧桃。
“看病吃药都需要花钱,这十两银子你拿着,回去给你娘买药。”
碧桃看着手中的十两银子,想要拒绝。
想了想重病的母亲,最后还是收下了,又给婴宁磕了个头。
婴宁叹了口气,道:“你去吧,叫绿枝跟我去看王柳姨娘。”
碧桃拿着银子离开。
绿枝进来,看到脸上带着泪痕出去的碧桃,问:“姨娘,她怎么了?”
婴宁说了碧桃的事情。
绿枝哼了一声,嘟囔道:“碧桃又犯傻,家里明明有男人,却要她养家。”
婴宁闻言,蹙眉道:“碧桃养家?”
绿枝“嗯”了一声:“碧桃父母重男轻女,不把女儿当人。勒令碧桃每个月,必须将月例全部寄回家,一家子全凭她养活。”
婴宁想起刚才碧桃的反应,难怪她刚才听到母亲病了,是那样的反应。
“也是一个可怜人。”
绿枝道:“我们劝过她好多次,让她留下点银子,不要全寄回家了,她就是不听。”
婴宁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绿枝撅了噘嘴:“我看她没有难处,就是傻。”
婴宁古怪地看了绿枝一眼,奇道:“为什么这么说?”
绿枝道:“她已经卖入府中为奴,是府里的人。于家里早就没关系了。她还要养那个不在乎她的家,不是傻是什么。”
绿枝道:“要是我,我就跟家里一刀两断。他们不把我当女儿,也别想占我的便宜。”
婴宁竟然觉得绿枝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与家中断绝关系的做法,她还是不赞同。
当今陛下以孝治天下,碧桃若真的跟家里一刀两断,她父母以不孝的罪名一纸诉状将她告到衙门,吃亏的还是她。
与家中如何相处,其中的分寸如何把握,还是得看她自己。
婴宁沉默片刻,道:“碧桃回来了,你告诉她以后每月向家里寄的银子,留下一半。对外就说她犯了错,我罚了她半年的月钱。”
绿枝一怔,很快明白了婴宁的意思。
她感激地看向婴宁:“奴婢替碧桃谢过姨娘。”
婴宁道:“我也不想她把银子全给了家里,最后自己什么都没有。”
……
碧桃回家两天都没有回来。
婴宁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对,差绿枝去碧桃家里问问。
绿枝出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
婴宁看着绿枝:“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绿枝呼吸急促,脸色不太好:“姨娘,碧桃家里送来一封信。”
婴宁接过信,看清信上的内容,脸色也沉了下来。
碧桃的父母要将她赎回去。
碧桃是外头买来的,签了卖身契,按理家里给够赎身银就能买回去。
一般赎身银与卖身银相同,只要主家签了字,本家就能把人带回去。
碧桃家人的来信上写明愿意交两倍的赎身银,将人买回去。
这说明碧桃家里迫切想要她回去,甚至愿意出两倍的银子。
婴宁记得绿枝说过碧桃家境不好,家里还需要她来养。
她家哪儿来的银子把人赎回去?
婴宁本能地感觉这其中有问题?
她问绿枝:“来交赎身银的是谁?”
绿枝道:“是碧桃的哥哥,人就在外面。”
婴宁道:“让他来见我。”
一炷香的时间,一名畏畏缩缩老实巴交,眉宇间又透着一丝精明的男子走了进来。
婴宁问他:“你是碧桃的哥哥?”
男子道:“小的苏灿见过邱姨娘。”
婴宁:“你要赎碧桃回家。”
苏灿解释:“先前是家里穷,不得已才把妹妹卖进府里。”
“现在家里有银子了,碧桃又到了成亲的年纪,所以想把她接回去,给她找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