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做，我相信你的技术
纪苒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奶奶正在午睡，她在病房外看了一眼，去了主治医生那里。
她自己学医，其实也很清楚奶奶的病情。
主治医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医生，姓钟，经验丰富，技术扎实，是a市为数不多的年轻心外科资深专家。
和凌亦深一样的专业，不知道这两人的技术水平谁更高一筹呢。
怎么又想起凌亦深了。
纪苒甩了甩头，像是要把凌亦深从脑海里甩出去。
钟清昀的号很难挂上，纪苒费了很大的功夫，拜托了自己的导师，才辗转排到他的号。
去年把奶奶送到这间医院后，就一直让她住下了。
奶奶是她在父亲这边唯一的亲人了。
照顾她是纪苒年轻人生中的头等大事，奶奶也是她这几年能够支撑过来的信念。
敲开钟主任的办公室门后，对方似乎早料到她会来。
他闲散地煮着咖啡，随意地和她打招呼。
“看我端午节都没休假，好像是特地在等你来似的。”钟清昀语气闲淡，“来一杯吗？”
“谢谢钟主任，不用了，我喝白开水就好。”
于是纪苒面前推过来一杯纯净水。
纪苒抬头，视线落在他端着咖啡杯的手上，骨节分明，腕骨轻突，手背淡青色的血管一路蜿蜒而上。
外科医生的手似乎都是好看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手长得好才能操作手术刀，还是因为这双手操刀太多，慢慢长成了适合手术的模样。
凌亦深的手也很好看。
纪苒突然又想起凌亦深正是用他那双金贵的操作手术刀的手帮她解了难。
技术……的确很好……
她顿时觉得羞耻起来。
钟清昀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变幻莫测的表情，有些好奇，定定地观察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始说话。
“你奶奶得尽快手术，不能再拖下去了。”
纪苒知道，奶奶心脏的毛病已经拖了很久了。
奶奶一直不愿意做手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没有必要再花那么多钱折腾这条老命了。
但是纪苒不依她，如果奶奶没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真正疼爱她的人了。
“您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纪苒问他。
“下个月，我要去帝都参加一个研讨会，下个月中旬回来后我会有时间。”
纪苒点点头，“那手术费多少？”
这个问题是一直以来最为关键的问题，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先准备八十万吧。”
“我知道了。”纪苒低下了头。
她在手机上查了下银行卡余额，只有十二万多，杯水车薪。
还差很多钱。
纪苒喝了一口水，“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你也是医学生，应该知道医生不会随意告诉患者或者患者家属手术的成功率。我只能说，手术有风险，如果不做，你奶奶也能拖个三年五载，只是生活质量不会太高。手术成功，可以过上十年八年的相对舒服的生活。你自己拿主意。”
纪苒没有犹豫，“做，我相信你的技术。”
钟清昀也不谦虚，“算你有眼光。”
有他这句话，纪苒知道手术本身是不会有问题了。
“那就下月中旬做。”
“你……钱够吗？”钟清昀视线落在她显示着余额的手机上，“有张老师这层关系，我可以为你减免一部分手术费，不过前期的费用至少五十万还是要的，后面的费用慢慢补上也行的。”
“我会想办法的。谢谢您。”
纪苒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拿起身后的包。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去看看奶奶。”
钟清昀坐着没动，看着她，点了下头，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纪苒的奶奶今年刚过七十岁。
按钟清昀的话说，“七十岁在现代，年龄不算大，好好把手术做了，还能再有质量地活上十来年。”
所以纪苒无论如何都是要让奶奶做这个手术的。
奶奶年轻的时候很要强，是最早期敢于改变自己命运的独立女性。
她生下纪苒的父亲之后就跟爷爷离婚了，独自一人带大了纪苒的父亲。
再也没有另嫁。
纪苒出生后，奶奶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父母工作忙，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奶奶比父母还要亲。
奶奶原来的身体素质其实很好，在纪苒父母不幸离世之后，她才患上了心疾。
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主动去了养老院。
一开始病情并不严重，但是养老院的环境很差，常常有虐待老人的现象。
她的病情也越来越差了。
每次纪苒去看她的时候，她总是笑眯眯地，什么也不说。
直到去年实在瞒不下去了，纪苒才把她从养老院接出来，后脚一下子又住进了医院。
纪苒非常自责，她一直觉得奶奶的病与她有关。
她选择了在小姨家寄居了三年，为的只是小姨一家提供她读完了高中。
如果她当时选择陪伴着奶奶，奶奶的病或许不至于到今天这样严重。
“奶奶，我给您带了粽子，蛋黄肉馅的。”
“乖囡囡，你也吃，又瘦了，别太辛苦了，我这病不打紧的。”
奶奶顾不得吃粽子，拉着纪苒的手，目光流连地在她身上看了又看。
纪苒剥了一个粽子，喂到奶奶的嘴边。
“奶奶，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下个月我们就可以做手术了，这次是钟主任亲自给您做，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他还给我们减免了一部分手术费。”
“我都说不做手术了。”奶奶嗔怪道，语气却一点也不严厉。
纪苒眨巴着灵动的眼睛道，“乖奶奶，听话，手术后把身体养好，就可以离开医院了，到时候我们住在一起。我工作那么忙，一日三餐都很难保证。我想要每天都能吃上奶奶做的饭。”
老人家很好哄，她被孙女寄予了要照顾她三餐的厚望，很快就不纠结了。
外面的天气很好，盛夏的阳光耀眼灿烂，白色的纱帘随风轻摆，阳光投射进来。
纪苒在奶奶的膝盖上，像小时候一样趴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