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 章 五月流火所制之枪
又是一轮朝阳升起。
朝食过后的秦逐坐在马车内，百无聊赖的看着前方风景。
苏芷依然盘坐，一动不动。
马车缓缓向前，秦逐目之所及的绿色正在缓缓减少。
突然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色出现在秦逐的视野中。
没有任何植被的荒山连接着荒山，荒山过后还有荒山，如同接连不断的波浪一般。
好似走进了黄土的海洋。
无皮的树木横陈，简陋又苍茫，不见任何动物的身影，诡异的寂静，仿佛生命禁区。
马车不算剧烈的摇动，让秦逐心里猛地一咯噔。
看来真是三季以树皮草根为食，真是贤明的大秦王。
马车碾过腐烂的树枝，发出“嘎吱，嘎吱”声。
一阵寒风钻入车内，让秦逐猛的一激灵。
半个时辰后，秦逐的目光中出现了些许位于半山腰的简陋建筑，不过毫无人烟。
泥土垒起的破损房屋，呈现黑色，仿佛在述说它的古老。
一条阴暗的小沟内有一黑物在缓缓蠕动。
仆从们极速向前，使用戈尾挑动。
一个披头散发，赤身果体，脖大肚大，没有左手，全身黝黑的人出现在秦逐视野中。
秦逐看到此人高高鼓起的肚子，知道无力回天了。
他吩咐鹰给了此人一把秦料。
此人毫无光彩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机械的接过并放入嘴中，缓缓咀嚼，紧接着他眼角流出了眼泪，直直倒下，再无气息。
马车再次向前，秦逐喃喃自语：“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几个有气无力的人，头颅低垂，手拿生锈的简陋破损武器，一瘸一拐。
他们仿佛听到了声响，缓缓抬起头来。
这三人面目狰狞，双目血红，露出冷笑，仿佛行走于人间的恶鬼。
六个仆从迅速向前，挑掉了他们脆弱的武器，用戈尾压制住了想要挣扎的三人。
秦逐把鹰叫来，再次吩咐。
随后鹰向前给了三人各十把秦料，并说道：“我听闻此路西去，有贤人弄潮君，仁慈宽厚，故而得巴人献此物。弄潮国只需做工，一日有三餐，此物可随意食”。
突然正襟危坐的秦逐身后传来轻言细语，“你脸不红啊？”
秦逐面带羞色的回应，“我观他们太苦，此为给他们一线希望”。
紧接着马车再度开始摇摇晃晃的向前。
苏芷轻言细语，“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救的了一人，救不了万人。以这速度，去咸阳需一年，中途大雪封山，你手下之人皆会冻死，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秦逐猛然惊醒，忘了这茬了。
不过秦逐面若平湖，仿佛胸有成竹，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真是一个妙人啊。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观你身有巨力，却不通武艺。我可传武于你，并许你另传于他人”。
秦逐的食指摸着下巴，连续的挠动，“我需要付出什么？”
苏芷微笑，“今后为我办一件事。不杀一人，不害一命，你力所能及之事”。
秦逐心里千转百回，开始犹豫不决。
秦逐看似什么也未失去，白瓢一身武艺，但越是这种天上掉馅饼之事，越容易有大坑。
突然秦逐的余光扫到马车外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白骨露于野，生民百遗一啊！
秦逐收回目光，痛快的说道：“我答应你了”。
……
走过这段白骨堆叠的路，秦逐选择在一片山阴处扎营。
午食过后，秦逐依苏芷之言，去拿马车上之长枪。
秦逐的右手轻抓，突然感觉猛的一沉，仿佛要将他手扯断。
秦逐再不敢大意，尽心使用力量抓起长枪中部。
长枪入手冰冷，并且不停的抖动，让秦逐险些拿不稳。
这并不粗壮的长枪重量远超100kg的猪饲料，不知是什么制造而成。
紧接着秦逐单手握枪，跟随苏芷来到一片无人处的山沟。
苏芷抬头望天，“此枪乃五月流火之陨铁所制，既坚硬又松软，首次便能单臂握起之人，我从未见过”。
秦逐笑容满面，“感谢你的夸奖”。
苏芷漫不经心，“夸奖？这只是事实而已。你将长枪扔与我”。
秦逐拼尽全力，将长枪平行扔出。
苏芷伸手一抓，长枪便到了手中，笔直且没有任何抖动，枪尖寒光四射。
“我传你长枪的核心便是摇。用腰部发力摇。不论拦拿扎，还是回马枪，以及秘得合击，都是摇。一扎眉间，二扎心，摇着扎。就像这样”。
突然一杆长枪以迅雷之速向秦逐额头扎来，又快速变向，然后收回。
秦逐好似看到了两道残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突然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喘着粗气。
秦逐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用手快速去摸额头，但是他好像没有受任何伤。
秦逐仔细摸索，他好似感受到额头上的皮破了一层，但是没有任何鲜血溢出。
突然长枪又往秦逐身前刺来，秦逐想躲，但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
万幸的是，长枪只是出现残影又被收回。
秦逐蹬蹬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苏芷轻言细语，“你胆色不够，不过方才已经给你破过胆了。你过来细看枪尖”。
秦逐心里后怕不已，他大口喘着粗气，脊背发凉，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秦逐拼尽全力，向前颤颤巍巍的挪动而去。
他大口深呼吸，缓缓平复心境。
他双眼紧盯寒光闪闪的枪头，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他低头弯腰，瞪大双眼，凑近枪头，仔细观看，发现了两根细小的绒毛。
“这是第一枪所刺，你的左右各一根的眼睫毛”。
此言一出，秦逐心里泛起惊涛骇浪，固有认知被打破，同时心里又迸发出无限激情，“这枪，我一定要学”。
紧接着苏芷严肃的说道：“枪怕摇头棍怕点。枪棍相通，等你长枪有所造诣，棍也不会弱。今日我先教你摇枪……”
……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坐在马车内，腰酸背痛腿抽筋的秦逐听着外面的诵读声，心里思绪万千。
突然一道轻言细语传来，“现在我教你睡觉”。
明明只是细语，秦逐却听的非常清楚。
细语竟然隐隐压过，外界百人诵读的嘈杂声。
秦逐眼神迷茫，紧接着脸上出现微红，不太自然的说道：“这，这也要教啊”。
突然秦逐脑袋被一拍，听到轻言细语，“此去齐国千里之遥，梦中瞬息便至，远胜飞鸟之影”。
秦逐脸色茫然：“飞鸟之影？”
苏芷肯定的说道：“飞鸟之影”。
秦逐闭目思索，“飞鸟要有影，需先有光。飞鸟成影的速度？光速？这是唯心主义啊”。
突然秦逐脑袋被一拍，“清空你的思绪，不要去想，不需要过程，要去感受”。
秦逐睁开双眼懵懵懂懂。
突然秦逐被提到了马车门前，听到轻言细语，“能否看到月光？”
秦逐的目光远眺，看见皎皎的半轮明月撒下清冷的光芒。
苏芷轻言细语，“现在呢？”
秦逐眨眼间，只能看到手背搭在自己鼻尖，手握成拳伸出的一根的食指。
紧接着一道清冷之音传来：“不要去想。不需要过程，只有起与终。你就能看见”。
突然秦逐眼睛一眨，一大股困意袭来。即使外界嘈杂的诵读声，也挡不住秦逐向后倒下，沉沉睡去。
苏芷双眼闪过光芒，面露微笑，随后将秦逐提到了床榻。
他用手仔细抚摸秦逐的脸，冷笑道：“弄潮君，你可真是个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