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梦魇之镜（3）
夜里顾晚是被雷声吵醒的，雨水被风带着吹落在她的脸上，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从大殿的地上爬起来，下意识想去关门。
轰隆隆，一道闪电夹裹着雷声在顾晚耳畔炸开，此时大殿外的场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亮如白昼，那大殿下的花圃此时已经被挖出一个大坑，一个黑色清瘦的背影正跪在面前，他身旁本应洁白无瑕佩剑此刻却满身泥泞。
顾晚被吓得一激灵，睡意全无，她揉了揉眼睛，却发现殿外满地的尸体断骸已经不见，是楚修染，他回来了，他用爹娘送的佩剑，亲手挖了一个坟墓……
顾晚提起裙摆拾级而下，却在离他几步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少年浑身湿透，直挺着后背地跪在那里，然后重重朝着大坑地磕了三个响头
冰凉的雨丝早已经淋湿他的头发，顺着发端滴落在他的脸颊，他低垂着脑袋，肩膀剧烈颤抖发出低低地呜咽声，雨水夹着泪水顺着眼角一并滑落。
就这样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默默捧起一摞又一摞泥土洒进大坑，顾晚就站在一旁心情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
雨在疯狂地下着，明亮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空中穿梭着，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残破不堪的天耀宗，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好像可以把任何东西震碎。
做好一切的楚修染，又跪在那土堆前拜了拜，就准备离开。
又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在他身后响起，少年鬼使神差回头，竟在几步之遥看到了那抹俏丽的身影！是她！真的是她！
楚修染神情紧绷，身体忍不住发抖，死寂一般的眸中又重新染上一丝光亮，顾晚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压根没注意到少年的变化。
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湿漉漉地胸膛，看到眼前之人时，顾晚惊了！
“三儿！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看得到我？还碰得到我？我不是小透明吗？”
顾晚宕机了，她不理解，她大受震撼，她在脑海里疯狂呼叫着狗三儿。
【他有苏醒的迹象了，才能接触得到你，至于看见嘛…他很早以前就看见你了，你不知道而已。】
三儿声音懒懒的，它打着哈欠又补充道，
【随着他苏醒的程度，他会慢慢摆脱梦境，你的实体也会恢复，那时候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顾晚沉默了，怪不得楚修染老盯着她身后出神，感情是在看她？
顾晚被他死死地抱在怀中，因为淋雨少年脸色有些发白，身上的温度也低得离谱，让顾晚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还在……真好……”
楚修染声音低沉，下巴搭在她的头顶，他胸口起伏很大，浓重的气息钻进顾晚的后脖领，有些痒痒的，顾晚轻轻嗯了一声，抬手环住他的腰，柔声安抚着他，
“嗯，我在。”
宗门被屠，楚修染无处可去，天耀宗只是个小门派，没有人会在意它的覆灭，更没有人会替一个无名小门查明真相替其申冤。
楚修染做起了散修，他经常出入凶险之地猎杀大妖用妖丹来换取灵石和丹药，他也接其他宗门的悬赏，只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有足够的实力查出仇人，手刃他们。
顾晚时常会想，少年时的楚修染不像梦境里的这般有她陪伴和鼓励，有的只有那一股子执念撑着他，他得有多苦啊。
楚修染问过她的身世，顾晚因为梦魇之镜的禁制说不出来一个字来。
见她一脸茫然又着急说不出话样子，楚修染没再多问，万物有灵，这世间精怪那么多，她大概也是其中一种，他只要知道她叫顾晚就好了。
“我总觉得我应该认识你……”
楚修染看向顾晚，有些恍惚，顾晚眼睛亮亮的拼命点头，心里激动不已：对啊，你当然认识我，你快想起来，这样我们就能出去了！
楚修染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只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梦里总出现过一模一样的经历，但又有所不同，梦里没有顾晚……
然后突然的某一天，顾晚惊奇的发现，自己好像能抓到东西了，那就说明楚修染快摆脱这梦境了！
在她沉浸在这份喜悦中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到了小院中下一秒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修染！”
顾晚认出了这人，他不是去仙市换符箓和丹药吗？怎么会这样子？
顾晚来不及深思，她将少年扶进屋内，打了盆热水后，她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子里拿出止血丹给楚修染服下，才开始处理他的伤势。
少年灵脉寸断，灵力几乎全无，顾晚心中惊骇，她看着全身没一块好肉的少年，眼眶酸涩难忍，还是呜呜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给他包扎伤口。
昏迷中的少年似乎是被她的哭声吵醒，他虚弱地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那张血色全无的俊脸扯出一抹微笑，
“别哭了，吵到我休息了……”
顾晚立马止住了哭声，却忍不住抽泣。
楚修染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顾晚照顾了他好几日，少年才悠悠转醒，她不敢告诉他，他修为尽失，灵脉寸断，几乎没有再修炼的可能。楚修染似乎也知道自己情况，他目光淡然，只是时常盯着一处地方发呆。
顾晚是在外出路过一处茶水摊时，听到了楚修染受伤的前因后果，仙市上有人看上了少年手中的极品妖丹，那人虽出价甚高，但此人在圈子中名声极其恶心，他高价收购妖丹，只是为了炼出更邪门的丹药祸害女修，甚至是良家妇女。
楚修染不愿，他就雇修士打算杀人夺丹，少年在数人围剿下灵脉尽毁，只剩下一个口气，被一个仙尊出手相救才能堪堪回来。
日子就这样过着，只是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似乎一下子沉寂了许多，那眼底的清澈也消失不见。
“阿晚，我要去魔渊找重塑灵脉的蓝羽草。”
某一天的上午，楚修染突然对着她说，顾晚知道这是他千方百计打听来的消息，她点点头，和他去了魔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