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建新房风波
金九银十，秋高气爽。
夏日的炙热仅仅剩下正午时分还能耀武扬威一会，而冬日的严寒还逗留在更远、更远的北方游玩，平原上这样的天气除了适合秋收秋种，另外还有一件事做起来也是最合适不过，那就是建房子。
就在国庆节的第二天，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东河村一所院子里炸响。
李云水捂着耳朵看着不远处烟雾升腾，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随之灌入鼻腔，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家的建新房工程正式动工。
今天主要的任务是拆除旧房，它还是李云水爷爷结婚时的产物，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三间青砖灰瓦的主屋早已是风烛残年到了该退休的年龄，并且眼看李云水也长成了大小伙子，在农村要不了几年就到了适婚年龄，所以按照他父亲李国庆的规划，要在三间旧屋的基础上扩建五间带走廊的红砖瓦房。
说起建房，这里面可是有不少道道。
不管是空地起院子，还是拆除老屋重建，要讲究的流程可一样都不能少。
房子是人建的，自然人就是房子的主人，但人却不是房子唯一的主人，每一所房子其实都是一个杂居混合体，越老的屋子，里面住的各种各样的“主人”也就越多。
就说李云水家的这三间老屋，历经风雨霜雪四十多年，鼠、蛇、鸟、虫等等各类小动物都可能会以此为家，当然，还有一些神奇的东西，例如各种修炼的鬼魂、精怪、甚至神明也可能早已在那里安居。
你要拆旧房，不光是拆自己的家，也是拆它们的家，所以在拆之前，要提前通知它们暂时搬家另找住所，等房子建好，有愿意回来住的再搬回来。
至于如何通知的仪式还算比较简单，也就在昨天晚上夜幕刚降临时，李云水的奶奶点燃一扎清香双手捧在胸前位置，站在堂屋的正前方先是弯腰拜了三拜，而后口中就开始念叨：
“各路神仙在上，明天这所老屋就要拆掉建新房，烦请大家今晚先搬走，免得动工时不小心伤到谁就不好了，等房子建好，愿意回来住的随时欢迎回来，各路神仙在上，明天我家建新房了，烦请大家今晚先搬走”
这样站着反复祈祷了几遍后，李云水的奶奶又手持清香绕着要拆掉的房子转了一圈，边走边说着大致意思相同的话，最后把那扎清香插在了院子里，这也是敬献给它们的香火。
如果是空地建新房，流程也是一样，虽然地面上没有住什么，但是怕地下住着有灵性的东西，无故破坏别人的家，遇见心眼大的“主人”还好，遇见心眼小的“主人”，指不定给你穿什么小鞋，闹出人命的都有。
三年前离东合村有五里远的李堂村就发生过一件离奇的事，有一家农户选了一块空地做地基，由于老主人和少主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不请阴阳先生看看风水也就算了，连最基本的动工的头天晚上祭拜祈祷也不做。
结果第二天挖地基时，直接挖出一窝蛇，大概得有十几只，最大的足有婴儿胳膊那么粗，这家少主人刚满十八岁，年轻气盛，不但全部把它们给打死了，还把其中几条吊起来剥开蛇肚取出蛇胆来吃。
这家老主人不但不阻止，儿子剥出的蛇胆也参与了享用。
麻烦事随即找上门。
从动工那天起，盖房子再没有顺利过，不是这里盖歪了就是那里刚垒好就坍塌，不过好在没有伤到干活的工人。
等房子好不容建成，那个杀蛇的小伙子不知道怎么在一天夜里突然就疯了，看见什么锋利的东西就往自己胸口砍，并且非常怕光。
没办法，老主人只好把窗户全部遮光封死，又把他双手绑起来防止其自残，就这样关在一间屋里，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正规的医院跑过去，别人直接不给治，没办法，只能寻偏门，为此老主人请了不少奇门异士登门。
大家看过后却是出奇一致的摇摇头就走，都说没办法，打死的那窝蛇现在不顾一切的来索仇，谁敢插手就会跟着倒霉，有些话又不好明说，只能谦虚的讲自己道行不够，需要另请高明才行，其实他们早就看出来这个疯掉的小伙子任谁来都已经无力回天。
果不其然，又坚持了半个月，出殡的一幕在那户人家上演。
又过一个月，那家的老主人在爬上梯子修理电线时，无故摔断了腿，现在每天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的悲惨的活着，左邻右舍都说这是和他儿子一起吃蛇胆遭到的报应。
世界运行的规律千奇百怪，你可以不信，但是要敬畏天地，敬畏万物，而不是不顾任何道义善恶的唯我独尊。
李云水家拆除旧房的工作出奇顺利，下午夕阳的霞光还在散发着迷人的微笑时，三间耸立的旧瓦房就已经荡然无存。
李云水的奶奶笑的合不拢嘴，她把这份平安顺遂都归功于自己昨晚的祭拜奏效了，而李国庆夫妻俩也开心的附和并赞同母亲的说法。
李云水自然是忙碌了一整天，像什么添柴烧火、端茶倒水、跑东跑西等等力所能及的活干的是不亦乐乎，自家要盖新房，换做谁都会打心眼里百倍千倍的高兴。
半个月后，又一挂长长的红鞭炮在东合村的同一所院子里炸响，这次是上梁成功后的喜悦传递。
说起房屋上梁，它可是非常讲究的事情，不管对于盖房的主家，还是施工队的手艺师傅，都是容不得一点马虎。
清晨早起，李国庆早早搬来一张八仙桌放进新房的堂屋中，桌面上先是摆上一尊香炉备用，香炉两边是两根鲜红的蜡烛，而香炉前边则是摆放了一些象征着大吉大利的贡品，接着把提前准备好的写着美好祝福的红对联贴在各个屋门和窗户两侧，包括一些上梁的木头也使用红纸包裹，而那最重要的梁头则是绑的红绸子。
一切准备妥当，随着提前算好的吉时到来，三只清香点燃后插入香炉里靑烟缭绕，这个时候上梁的祭拜仪式正式开始。
只见李国庆先是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接着点燃一沓黄纸，最后则是按照口口相传的祭词神神叨叨起来：
“各路神明在上，今日李家有喜，喜逢新房上梁，恳请保佑诸事顺利，良辰吉日赐五福，福禄寿喜财迎门，门里住进五谷神，丰饶昌盛兴子孙。”
主家祭祀礼毕，接着就是主持上梁的大师傅出场，按照鲁班祖师留下的上梁步骤，他一边指挥一边高亢的吟唱着祝福词。
“东边祥云起，西边紫云开，北边阴凉地，南边暖阳来，今日良辰至，恭请祖师出，提携愚弟子，保我上梁好，佑那主家安，起梁！”
厉害点的大师傅，每指挥做一个上梁动作，都会给主家唱上几句喜庆话，另外再插科打诨说上几句俏皮的玩笑话，往往在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中就把今日的上梁任务漂漂亮亮的完成了。
不过随着生活中各种节奏的加快，会这种吟唱祝词的人越来越少，就像今天，坐镇指挥的工头也就是开头还能支撑下门面，后面就自己以繁化简省略了很多说辞，好在大家也都不懂，就这样不但蒙混过关，还照样逗得大家兴高采烈。
日头倾斜快到正南方时，李云水家的新房上梁宣告完成，这个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刻马上到了。
李国庆麻利的爬上房顶，随后把一个绑着绳子的篮子拽了上去，而篮子里的糖果就像雨滴一样从天空中四散落下砸向院子里前来道喜的大人孩子。
这个时候，李云水的奶奶和母亲又从东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花生和瓜子一把一把的分发给大家。
热闹的上梁仪式在此时达到高潮，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最后，李国庆再给每一个施工队的队员都发了一包喜烟，这也是当地上梁必不可少的惯例环节，也意味着上梁活动圆满结束。
李云水因为上学，并没有赶上这喜庆热闹的一幕，不过等到当天下午放学，一件心有余悸的意外却让他碰个正着。
从学校披着夕阳回到家里后，看着已经有了雏形的屋顶李云水欣喜若狂。
自家的新房盖好，他就可以拥有一间干净的独立房间，这对于已经长大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似的珍贵。
兴奋的他跟在父亲身后奔跑，有什么杂活就抢着帮父亲完成，他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父亲因为盖房操碎了心，不但每天熬到深夜十二点还上不了床，并且早上四点多钟就忙碌着准备着当天工人需要的物件。
看着父亲消瘦的脸庞和背影，李云水发自内心的心疼，所以，盖房这段时间，只要不上学的时候，他在家里就不允许自己闲下来。
就在李云水围着新房东转西转干点零活收拾东西时，一位工友失手没拿好导致一个瓦片从房顶滚落下来，正巧不偏不倚砸向蹲在地面的李云水，并且精准到直冲头顶而来，而当时上面的工人还以为地面没人，根本没有在意，所以也就没有发出任何提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厨房探出头的母亲正好看到这一幕，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惊喊划破天空，她手中的那碗水也在同一时间掉落在地上。
不远处的李国庆最先跑了过去，惊魂未定的他扶起儿子的头看了又看，竟然是毫发无损，随后奔过来的母亲却已经吓得掉出眼泪来。
“云水，你没有事吧？云水，砸到你没有？”
“妈，我没事，这瓦片一点都没有砸到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明明看到已经要落到你头上了，没事就好，“老祖”保佑，“老祖”保佑，没事就好”
工头这时候已经吓得从房顶下来，落地后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孩子没事吧，伤到没有？”
“大爷，我没事，没伤到我。”
“那就好，就就好。”
稍微缓了一口气的工头随即变换了一种脸色望向房顶就是一顿激光枪扫射般的输出：
“诶，上面的听着，干活不要毛手毛脚的，差点把人给砸坏了，真出点事情，谁都赔不起，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干，别在出岔子”
等到工人下班，李云水的父母又收拾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停当，这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一家人才坐在院子里围着小方桌吃晚饭。
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熬不住，李云水这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妈，今天那块瓦片就擦着我耳朵落了下去，真的好险，当时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推了我的右脸，我的头正好向左歪了一下，所以才躲了过去。”
“真的假的，不会是你出现出现幻觉了吧？”
“爸，你别不信，千真万确，当时我也懵了，也认为就是自己瞎感觉出来的，可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确实是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有人推了我头才躲过那块瓦片的。”
听到李云水此时如此这般暴露出的真相，三个大人互相眼睛扫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好一会，李云水的奶奶一声不吭的扔下碗筷，直冲冲的走进李云水父母住的西屋。
拆除老屋前，“老祖”的神像被暂时请到了西屋，此刻李云水的奶奶已经点燃三柱清香插入香炉。
“谢谢“老祖”，谢谢“老祖”，谢谢您护我孙子周全，一定是您出手相救，这才让我孙子平安无事，谢谢了，谢谢了”
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祈祷完，李云水的奶奶又起身走到门口对着院子里喊道：
“云水，你快过来，来谢谢家里“老祖”的救命之恩。”
李云水听话的放下筷子，还有他的父母亲也一起跟了过来。
等父母亲祭拜感谢完毕，只见他重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又双手合十的拜了三拜。
就在他起身后望向“老祖”时，他发现神像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正在对着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