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阿金篇》17
在我走后,合穗和麻石并未联系我,我不知道他们是出于对我的愧疚,还是高兴于终于摆脱了我这个傻蛋,甚至,我自始至终不知道他们是否拿我当成过朋友和爱人,但是关于这两个人,我不想再提了。
没多久之后,济南的小城镇里下了大雪,鹅毛般飘飘洒洒,散布在空气中,触之满手冰凉,清冷无比。这是一场打我记事以来就从未见过的大雪,没多时地上就遍布了一层厚厚的雪白。而我,终日在房间里感到憋闷烦躁十分难过,于是决定穿上衣服下楼走走。
当我漫无目的的一个人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时,我总会想到以前的事,我的家人、朋友、爱人、自己,我想到的所有的事无一不是痛苦和不幸的,我的存在只会给他人带来悲哀,他人的存在似乎也只会给我带来痛苦,我想我是不适合有朋友、有亲人的,这样孤独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我。外表看起来或许热情如火,但内心里却是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自私冷漠,我是个伪装者,我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可我是吗?
我认为我并未想要伤害世人,可世人仍旧不肯放过我,我陷入此中却避无可避,只能每天走到小卖店买些便宜的酒狠狠灌到我身体里,试图逃避那些整天萦绕在我脑子里的声音。
在那之后,我的身体消瘦了很多,整张脸又变得苍白无血色,动不动会咳嗽,心脏偶尔也有隐隐的疼痛。
父亲见我每日浑浑噩噩不思进取很是痛心,见我不爱出门整日在家里更是担忧我的心理状况,于是,在一个清晨,他闯进我的房间硬塞给我一张纸条,只留下了几句话便转身出门了。
“6点前将这些豆腐送到西街山上竹夫人家中,不要迟到了!”
彼时,我还未从宿醉中缓过神来,只看着父亲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发起了呆。
5:45,我提着一筐豆腐和些许青菜准时到了西街半山腰竹夫人家门口。
那座小山紧邻下面的城镇,在半山腰的地方坐落着一座三层复式小楼,装修极度富含西式美学,与山下平白的农房瓦舍格格不入。
我按响了门铃,出来开门迎接我的是个年逾五十的妇人,该是这里的管家。
“喔,你是?”婆婆或许是长久地不见生人,见到我很是警惕。
我微微噙动嘴角微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我父亲今早有些远货要送,便托我来给贵府送些菜。”
听到我说话,婆婆才放下满脸警惕:“老金没来,小金来了,快进来吧。”
我点了点头。
“我们家夫人小姐每天都要吃新鲜的蔬菜,全镇子数你家送的最早最新鲜,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笑罢,婆婆将我引进庭院。
我抬头,三层最东边的窗户口,一个女人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了窗帘之后。我来不及细看,将菜放到一楼餐厅门口便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冬日的阳光渐渐铺满了这条街道。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往西街这边走,不论是买些酒喝,还是买包烟抽,甚至送不太顺路的菜时也会有意无意绕个大圈子到西街。路过竹夫人家门口时,我便依靠着树抽一根烟,目光紧紧盯着三层东边的房间,运气好的时候我会看到一个倩丽的身影如蝴蝶一般飘过窗口,运气再好一点,会看到一个扎着蝴蝶结身着公主裙的女子靠着窗口弹钢琴。夕阳渐落下,橘红色的阳光铺满了这条街道,铺满了女子美丽的脸庞,耳边听着悦耳动人的钢琴声如泉水一般流淌,在那一瞬间,我甚至嫉妒着夕阳。
我嫉妒夕阳可以看到她的房间,我嫉妒风儿可以拂过她的面庞,我嫉妒月光肆意窥探她的身体,我嫉妒钢琴可以在她指尖流淌。
这种嫉妒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这种嫉妒甚至只能存在一小会。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暗恋,这是一种最无能的竞争。
后来,我接下了父亲每日早晨去西街送货的活,不为别的,只为每天早晨能看到少女在窗口送我的一面微笑就够了。像我这样卑劣的人,只是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心满意足,怎么还敢奢求别的。
我听附近的人聊起过,竹夫人这女人像一朵交际花,她家原是南方富饶的地方,竹夫人早年丧夫,膝下唯有一女,在竹小姐长成后,她舅舅为了自家产业逼竹小姐嫁给一个富家公子哥,竹夫人并不想因此断送女儿的幸福而带着竹小姐北上,最终留在了这个小小的城镇。
我踏着晨雾,披戴着星夜,走过长长的路只为了来看竹小姐一眼,只是一眼就足够,我满足于此并卑劣的想着,我何时能看清她的全貌。但这种想法很快被我推翻,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给蝼蚁一般的我一个正眼,若是她能在我身边走过,清风带起她的香气,我便是此生无憾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永远在骚动,远远看着便已是此生最大的幸福。其实关于爱情,我已经不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