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阿金篇》11

    我像一只脸红脖子粗的斗鸡，用尽我毕生最肮脏的语言攻击这个最爱我的女人。

    我骂她“野鸡”。（天呐，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抽我自己几巴掌，我怎么会骂出这样的话，我怎么会如此肮脏下贱！如果真的有天使，请代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我记得很清楚，在那句话后，我们之间的空气凝固了。

    我再一次看到了如小鹿一般不安惊恐的双眼，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寒冷。在那几乎要要人命的沉寂之中，我终于意识到我有多过分，因为我看到小梅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频率在颤抖，眼睛里氤氲了泪水，正止不住的滑落。

    我是个该死的王八蛋，我是个畜生，我是这个世界最没用的人，因为我终于学会了用最恶毒、最肮脏的话语来伤害最亲近的人。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用什么样的刀子扎人最痛，而我，也毫不犹豫的向小梅挥出了最锋利的刀刃。

    空气安静地吓人，我听到我自己隆隆的心跳声，还有小梅的啜泣声，混合在一起，在某个瞬间似乎钻进了我的脑子，让我忍不住泛起恶心。

    我又开始头痛了。

    我想我该跟小梅道个歉，但剧烈的疼痛迫使我不得不抱住脑袋弯下腰来。

    痛感袭击我的脑子，袭击我的身体，我的心跳地剧烈疼痛，几乎要跃出胸膛，而小梅眼泪滑落碎裂在地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想要躲避。

    那声音微不足道，却声声震耳。

    小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给我拿来了止痛片，喂我吃下后又扶我到床上休息，我的一句“对不起”还憋在喉咙里，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张口对她说这句话。可怜的仅剩的一些自尊让我张不开口说这句话，对这个人说这句话。

    或许从一开始，身份就是不对等的，从一开始，居高临下的人是我，从未正视过小梅的内心。

    天旋地转，耳畔轰鸣，电钻扎人一样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到脑子，又从脑子蔓延到全身，如电流一样来回流窜，不肯让我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我赶紧又吃了几片安定，试图用睡眠来缓解疼痛，让我逃避这个无法张口说对不起的人，让我逃避这剧烈的疼痛，让我逃避所有的一切。

    睡醒了，就会好了，或许睡醒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像原来一样。我继续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小梅的爱，继续挥霍着所剩无几的信任，而她也会继续爱着我，为我着想。我这个贱人就这么享受着小梅对我的爱而对她为所欲为，或许那句让我低下所谓高贵头颅的道歉也不用说出口，太阳再次升起之时，我们彼此默契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再回到从前那样。

    可是，我预想地太美好。

    小梅，在那晚跳楼自杀。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痛哭流涕，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将那句道歉及时说出口，恨自己可怜的自尊真的能比上一条人命吗？如果我说出口了，或者给她一个拥抱，会不会不会发生这些事？

    她那么可爱，那么温柔，那么爱我，我却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话回应她，我才是最卑劣的混蛋。

    神明啊，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如果我还值得跪伏在神明膝下，我这个肮脏的人能不能祈求一点愿望？我祈求神明，让她来生无忧无虑，别再碰到我这样的人了！我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好，如果可以，请让我这样的人帮她担下她今后所有的痛苦！

    我用我毕生最虔诚的心去祈求神明，在夜里哭到无法自拔心痛无比，在醒来后浑浑噩噩惧怕阳光。我睡醒了就喝酒，喝完了酒就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再喝酒。我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最后会像一滩肉泥一样，拼都拼不起来。脑浆伴随着鲜红的血液迸溅了一地，曾经美丽的笑容如今只剩血肉混合着骨头。

    我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我再也看不到了！

    小梅，我该怎么跟她道歉，怎样才能让她听到我当时未说出口的“对不起”？或许我只能像个瞎了眼的蟾蜍一样，继续在人间跌跌撞撞，才能对得起她对我的爱？才能抵消我未对她说出口的抱歉？

    时至今日，我仍在想到底是不是罪恶阴谋论在作祟，我一直在想，我所遭受的一切会不会是神明对我的惩罚，所有我做过恶事的惩罚？

    因为需要配合警察，加上我精神状态不好，我不得不休养在家，休养在我和小梅曾经的家。我失去了经济来源，每天浑浑噩噩像个孤魂野鬼一般，我蓄起了长发，胡茬也渐渐爬上了脸颊。因为喝酒过多，我的声音渐渐变得厚重嘶哑。

    就在这时，麻石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