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见不得光
祝诗诗因为过于疼痛而显露出了一些自己本来的性格。
她声音带着些撒娇意味,但裴青徊自从及笄之后便几乎不会如此了。
平宁郡主一时有些怔愣,但她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女儿实在是疼得太厉害了才会如此。
“好,好,娘这就给你换!”平宁郡主眼神心疼。
她不忍看女儿如此,连声吩咐喜儿给对方换新寝衣。
喜儿给祝诗诗更衣,平宁郡主夫妇二人则迎着太医到了偏厅,与其致歉。
“实在是劳烦你了,还请等一会儿。”
平宁郡主蹙着眉,太医看得出她对自己女儿的担忧。
医者父母心,他其实也没太在意刚刚那一出,于是声音还挺平和。
“无碍,便等一等吧。”
侍从已经很有眼色地奉上点心茶水。
一刻钟后,喜儿终于走出房来请三人。
平宁郡主一侧目,就看到喜儿被汗水打湿的鬓发。
这么久才换好,想来不太顺利。
她想着,人已经迈步进了门。
祝诗诗靠在迎枕上,同样鬓角汗湿,甚至苍白的脸色因为方才一通折腾微微红润了些,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
她身上盖着薄被,看不出来究竟换了哪一套寝衣。
看见平宁郡主过来,祝诗诗抬眸虚弱地唤了一声“娘”。
这一次太医没再拿自己的帕子,平宁郡主意会,刚打算把自己的帕子铺上去,祝诗诗就出声制止了。
‘不必了,娘亲,让太医直接把脉吧……“
“……”
虽然被人知道会被诟病,但只要不传出去便好,于是平宁郡主颔首同意了。
太医这才将手探上。
又是一番望闻问切后,太医起身拱手道:“可否让贵府府医前来一叙?”
裴父这一次有先见之明,只低声吩咐一旁侍从几句,人便很快将张大夫请来了。
两人在一旁压低声音吧啦吧啦。
平宁郡主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祥预感更重,下一刻,她预感成真了。
太医回来朝两人道:“贵府千金这病情实在古怪……实则鄙人诊断结果亦与张大夫无异,若开药方,也不会比贵府府医更好……”
“鄙人无能为力。”
他叹息一声,拱手告辞。
平宁郡主脚下一软,差点踉跄跌倒,被一旁阿瑶扶住了。
裴父送太医出去。
“娘……”祝诗诗微弱的声音响起。
平宁郡主一瞬间收拾好心情,含笑看她:“清徊安心,娘一定会——”
“我可能知道原因了。”祝诗诗打断了她的话。
平宁郡主一时怔住:“……何意?”
“娘,你自己看吧……”
祝诗诗说着,抖落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
看清对方身上所穿衣物,平宁郡主满脸愕然。
“这是……”
她的女儿……她金尊玉贵的清徊,居然……只披了一件粗布麻衣!?
祝诗诗身上穿的是一件过于宽大的粗糙麻布衣,一眼就能看出这不可能是她的衣服。
喜儿在一旁弱弱补充:“这是奴婢先前……给家中亲人准备的……”
其实那是给乡下庄子上耕种田地的父亲准备的。
她爹说下地干活不能穿好衣服,那是糟蹋衣裳,得穿粗麻衣的,耐脏又扛造。
喜儿本打算这一月假期归家就跟着准备的其余礼物一起带回去,没想到……小姐竟得了这么个怪病……
喜儿看见自家夫人神色沉沉,忙强调道:“请夫人放心,都是干净的,没有被别人穿过!”
平宁郡主勉强朝喜儿扯了一个笑,摆摆手示意无碍,又扭头问祝诗诗:“清徊……这……?”
祝诗诗现在心里已经裂开了,或者说,从她意识到这千刀万剐般的疼痛是裴青徊带来时,从她向喜儿要粗布麻衣,从她将这件往日绝不会多看一眼的衣服披上身开始……她就已经裂开了。
她知道平宁郡主想问她什么。
祝诗诗低垂的眸子渐渐氤氲出水色,下一秒她抬起头来,朝平宁郡主说出一句压抑着深深痛楚与恨意的话_
“娘!都是祝诗诗!是祝诗诗害我至此!!!“
她双眼紧紧盯着平宁郡主,哑声道:“她对我的伤口动了手脚!她要让我穿不了锦衣华服……只能穿这粗布麻衣!她要让我被人耻笑!”
“……”
“一旦我的身体触碰到绫罗绸缎,那些柔软舒适的绸衣锦被……就会变成千万根针扎我!不停地扎我……它们扎得我好疼啊……”
祝诗诗眼中的泪滑落下来。
“娘,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以后都只能穿这些衣服了吗?”
平宁郡主听着女儿的哭喊,看着女儿手臂上的伤口,眼中也泛起了红。
她伸手轻抚对方的鬓发。
脱去柔软绸衣的祝诗诗已经没再像之前那般时刻承受无边痛楚,她眷恋似的轻轻蹭了蹭平宁郡主的手心。
“娘亲……你要帮我……”
“清徊放心,娘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在场之人皆被祝诗诗匪夷所思的话震住,不觉夜色降临,室内幽暗。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这是怎么了?黑漆漆的,也不点个灯?”
说着,转身踏入室内的裴父亲走到灯座前,亲手点亮了灯。
回过神来的喜儿连忙上前接过亮灯活计,将剩余的灯座一一点亮。
黑暗退散,屋子里顷刻间亮堂起来。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祝诗诗发出一声惨叫——
“痛……好痛!”
“……”
裴父手持一盏灯烛绕过屏风而来,凑近问:“怎么又疼起来了?”
而随着他的靠近祝诗诗发出了更惨烈的痛呼。
“别过来!!!”
“……”
室内空气一滞。
平宁郡主不赞同地看着她,道:“清徊,那是你爹,他在关心你。”
裴父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将手中烛火忽远忽近地对着祝诗诗,对方的举动也随之变化。
……原来如此。
裴父指尖一捻熄灭了手中烛火,同时道:“去把灯盏灭掉。”
喜儿虽然奇怪,却也应声照做。
随着灯盏熄灭,祝诗诗的痛苦神情肉眼可见的缓解,最后一盏灯灭掉后,一片幽暗的室内已经听不到她压抑的痛呼声。
在场诸人都先后意识到了什么。
裴府千金裴青徊……竟是见不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