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许明星】江柯的梦
岁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姥爷等得犯了困意，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橘黄色的暖光灯下，岁芜轻手轻脚上前想将老人家抱到卧室，结果才一动，姥爷就醒了。
“……星星？”
岁芜嗯了一声，姥爷有点迷糊地问道：“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不早了，我扶您进房睡。”
“十二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姥爷也并不需要岁芜的回答，他一只手抬起指了指桌子方向。
“姥爷给你热了小面包，还有你周奶奶今天做的牛奶，一会儿你记得吃了牛奶喝了面包再睡……别搞太晚啦，明天还要上学呢……”
“知道，姥爷……你快去睡吧！”岁芜扶着老人家往房间去，“这都困迷糊了还操心呢……”
把老人家放到床上安置好，岁芜就离开了卧室。
餐桌上放着温热的牛奶和喷香的小面包，岁芜走到桌前，睫羽垂落的漆黑瞳眸中流淌过一抹琥珀色的光。
吃完牛奶面包洗完澡，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深沉夜色。
窗内窗外，一片漆黑如墨。
岁芜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却是难得的心安。
似乎相对于光明，她更适应黑暗。
难道是因为她曾经被埋在土里很久吗……
岁芜突发奇想，不知为何有点乐了。
她又一次开始回想自己的来处。
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脑海中仍是一片沉沉死寂，能想起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似乎她曾陷于黑暗中……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她究竟是什么人……？她来自哪里……？
她……要做什么？
……算了。岁芜揉揉太阳穴。
可以确定的是……她不喜欢动脑子，过去，现在，以及未来都是。
岁芜闭上眼睛，像一具尸体般安分地躺着，很快便陷入了睡眠。
……
江滨别墅区，江宅。
江柯披着一身夜色回到家中，管家急忙迎上前。
“少爷，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都这么晚了！先生夫人知道了会担心的！”
“担心？呵……”江柯声音很小，管家没听清。
“少爷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江柯摆摆手，径自上楼。
“少爷，您用点宵夜吗？厨房备了——”
“不用！”似乎意识到语气太过恶劣，江柯又软下声音补上一句，“……我要睡了，江叔晚安。”
“……少爷晚安。”
管家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扭头看了一眼大门方向，脸上浮现忧心。
江柯回来的比平时要晚，还没有像平时那样吃点宵夜填肚子……管家直觉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可惜问了司机也并不清楚情况。
江柯父母一个忙于公司一个忙于理想，两人东奔西跑，少有安定呆在家中的时候，江柯自小就是在管家佣人的陪伴下长大……但是父母无可替代的，即便不缺人陪伴，终究不一样。
管家就这么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摇着头进厨房收拾了那些无人问津的美食。
房间里，江柯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觉，但事实上他一沾上柔软舒适的大床，便陷入了睡眠……
梦境。
“胆小鬼，胆小鬼！江柯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被吓哭啦！”
“哈哈哈！”
“真好笑！哈哈！江柯胆小鬼！这么容易就被吓哭了！”
“就是！一只小虫子而已！胆子真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胆小鬼！我不是！！！
小小的孩童被人推倒在地上，衣服都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土，膝盖还破了皮。
他环抱着自己，蜷缩起小小的身躯，眼泪不停地流。
然而无论在心中反驳了多少次，现实中，面对这几个恶劣嘲笑着他的孩子，他却一声不敢吭……连哭泣声都压抑在嗓门间。
”你们怎么能合起来欺负人呢？“一个声音响起，小江柯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在他头顶。
”你别害怕啦，那虫子已经被我赶跑了！我妈妈说，摸摸头吓不着——我给你摸头啦，你别害怕啦！”
那人还在不停地说着，小江柯却只听到了妈妈两个字。
妈妈……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了面前之人。
是一个笑得很灿烂的男孩子，看起来跟他一般大。
“……”小江柯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你好，我叫许明星，你长得真好看，我可以跟你交朋友吗？”小星星笑得很灿烂，他看着眼前精致可爱的小江柯发出了最真心的赞美，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伸出右手，想跟人家握手。
小江柯看着，手指微微一动。
一旁的小胖子突然冲上前要推小星星，嘴里嚷着：“你哪来的？关你什么事！真讨厌！”
结果推了一下，没推动。
“……”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虽然小孩子还不能准确体会这种情绪，但小胖子仍然有一种“丢人”的感觉。
他又用力地推了一下——
还是没推动。
“…………”
这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边上起哄的其他小孩一瞬间安静下来。
“你……你……”小胖子指着小星星，情绪激动得连脸上的肉肉都跟着抖动了两下。
“我怎么啦？”小星星背过手，学着教授爷爷的样子拧起小眉头开始给面前几个小屁孩讲道理，“你们几个人合起来欺负一个人，还把人欺负哭了，这是十分不友好不礼貌不正确的行为，是要受到批评的！”
几个小孩都被小星星一连串的不给砸懵了头，脸色发红，只有一个小孩满脸不服气，出口争辩。
“明明就是他自己胆子小，连小虫子都怕！”
“非也。”小星星转过身看向反驳的小孩。
“害怕一样东西并不代表他胆子小，这只能说明他有这个弱点——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有的人怕黑，有的人怕蛇，有的人怕火，可是怕黑的人敢去抓蛇，怕蛇的人敢冲进火里救人，怕火的人敢在地底下的黑洞里工作……
你觉得那些人都胆子小吗？”
“就比如说你——”小星星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你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吗？”
小孩被他说得愣住，其余几个小屁孩已经佩服得两眼冒星星。
小胖子渐渐松开了攥起的小拳头：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感觉他说得好有道理。
反驳的小孩眼睛闪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有害怕的东西的……他怕黑。
小星星瞬间就读懂了对方的哑口无言，他两手一摊。
“所以说，他并不是胆小鬼，他只是恰好害怕那只小虫子，就像你们恰好怕某个东西一样——我们可以怕黑可以怕蛇——当然也可以怕小虫子！”
“所以你们不能因为这样叫他胆小鬼，还嘲笑他——这样是不对的，知道吗？”
这一次，所有小孩心悦诚服，说出一声“知道了”，并且在小星星的监督下诚恳地朝小江柯道了歉。
“对不起……我们不应该说你是胆小鬼，更不应该嘲笑你，我们再也不会了！”
连同总是欺负他的小胖子在内，所有小屁孩都朝他低头道歉。
可小江柯却像根本没看到一般，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笑容灿烂的小星星，和对方再一次朝他伸出的手……
“……”
他轻轻地搭上了那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