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黄雀在后
两日前，在慈宁宫中，佟贵妃遭受了些太皇太后给的难堪，佟贵妃自然不是什么傻子，在慈宁宫门口根本看不出什么，反而越是这样，玉岱越是警惕。
佟贵妃在宫中多年可不是什么傻白甜，而且风光多年，耐心没那么多，恐怕近日就会出招。
“金珠银珠，这些日子多警惕一些，别叫人钻了空子。”玉岱多嘱咐了几句。
金珠银珠都严肃的点头，玉岱过的好，他们才能过的好，绝不敢不尽心。
玉岱歪在榻上，七月的紫禁城已经热了起来，长春宫正殿却还沁着凉气，一屋子摆了三个冰盆。
如果只靠拨下来那点分例，可维持不了多久，大多数妃嫔都是省着用，要么就得自己个花钱从内务府买。
清朝宫廷是两餐制，上午十点吃第一餐。
早膳送来的是鸡丝凉面，槽鸭掌，卤鸡爪，凉拌藕片，凉拌豇豆，凉拌扁豆，扒羊肉，走油鸡肉，四种饽饽，另有羊肉枸杞汤一盅。
按照玉岱的分例里，妃位娘娘七月份每日，香菜3两，萝卜一斤八两，水茄子4个，茄子八个，白菜二斤，曲麻菜一斤，整芥菜疙瘩一个，苋菜一斤陈梗米1升3合5勺，猪肉九斤，羊肉15盘，鲜菜10，白面3斤8两，白糖3两等。
有些东西是分例里就有的，而有些东西，比如这藕片等自然是御膳房孝敬的。
吃过早膳，玉岱本打算小睡一会，但是听张青说等会内务府送些东西过来，就准备挑完再睡午觉。
内务府送来的是康熙赏的玉石宝石缎子等，带着首饰衣裳的花样册子，叫玉岱自己挑样子制成首饰衣裳。
这些东西是侍寝第二日跟着那些芒果一起来的，首饰衣裳等不过常规赏赐，送些芒果来才是显示皇上把人记在心里，除了慈宁宫，皇后和佟贵妃也都有一筐芒果。
不过，谁也不知道皇上并不喜欢芒果这东西，甚至还觉得福建总督烦，所以那些显示皇上对后妃心意的东西，到底有几分是康熙的习惯也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内务府送来的除了康熙赐的东西，还有内务府送来的孝敬，花瓶等瓷器还有一些珠花。
内务府的刘公公带着笑奉承道：“皇上把娘娘记在心上，特意叫娘娘自己选样式，奴才们再做出来，奴才们想着沾沾娘娘的喜气，送来些小玩意，只盼着娘娘高兴，奴才们就高兴了。”
能在内务府混出头的太监果然不简单，连贿赂这种事都说成沾喜气，听着就叫人心里高兴。
不过这种给高位妃嫔宠妃送孝敬的事是惯例，玉岱也收下了，并随口说刘公公说话讨喜，赏。
玉岱正翻看手册，挑着首饰的花样子，就瞧见张青在旁边给金珠使眼色。
张青这样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做的如此明显，坐在榻上的玉岱把手册一合，悦耳的声音就响起：“就挑这些吧，剩下的看着做些，衣裳和首饰颜色搭配好就得了。”
刘公公赶紧跪下说些吉祥话，就告退了。
果不其然，刘公公一走，张青就走到在玉岱面前，挑了一个从门外看不见身影的地方跪下。
玉岱看着自己的护甲漫不经心的说：“有什么就说吧。”
张青也没废话，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低声道：“主子，内务府送来的那些瓷器，瞧着有些不对，奴才眼拙，还得请秦嬷嬷过来瞧瞧。”
瓷器？若是下毒什么的玉岱并不怕，她还有解毒丹，只是听张青的意思，恐怕这瓷器还有什么别的不对。
连忙叫秦嬷嬷过来看，秦嬷嬷拿着瓷器仔细研究了好一会才开口。
神色有些凝重，说道：“主子，这瓷器确实有问题，还是两个问题，首先是这瓷器逾制。”
宫中规定皇后和皇贵妃才能用黄瓷器，贵妃是黄底蓝龙，妃也可用黄底蓝龙，但是这些平时用度上的规定并不严苛，多多少少都会有人有超出自己等级的东西。
只不过玉岱刚进宫就用了黄瓷瓶，难免叫人说轻狂，而且康熙按照习惯会在这歇息三天，若是让康熙看见了，会不会觉得玉岱想要更高的位置，留下坏印象。
这果然是佟贵妃常用的手段，不以外力下手，叫人自身犯错，想拿住把柄也难。
玉岱思考了一下，问：“那另一个问题呢。”
秦嬷嬷顿了顿，身子躬的更低，压低声音：“这花瓶上的颜料好像是特制的，颜色虽艳，却容易叫人精神紧绷，失眠易怒，奴婢只能看出来这些了，其他的功效，恐怕只有专精此道的太医才能看出来了。”
比起逾制这点小事，里面的药才是重头戏。
玉岱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这样的手法究竟是佟贵妃两种都做了，还是有人借着佟贵妃的手脚下了手，又或者这是有人对付佟贵妃的手法呢。
若是佟贵妃两手都做了，那说明佟贵妃心思够狠，也没想象的那么冲动，第二种可能就是别人借着佟贵妃掩护动手，说明还有一个人躲在佟贵妃身后对玉岱下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这位黄雀到底存不存在呢。
玉岱思虑片刻，不如将计就计，声音沉沉的吩咐：“把那些瓷瓶都放到屋里来。”
晚上康熙在处理了些政事之后就来了长春宫，玉岱在门口请了安，与康熙一起进屋。
一进来就看见不少瓷器在地上放着，康熙有些疑惑的问：“奴才都哪去了怎么把东西放在这。”
“皇上，不是奴才不尽心，实在是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办，正想着跟皇上讨个主意，”脸上带着苦恼，脸颊的肉肉都嘟了起来，康熙瞧着喜欢，拉着玉岱坐下。
“哦？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办的。”
“皇上，内务府送来一些瓷器，臣妾就直接收下了，等之后才发现，这瓷器不是臣妾能用的，想直接退回内务府，又觉得不太合适。”声音娇软像撒娇一样。
两只手拉着康熙一只手，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康熙继续说：“臣妾进宫刚几天，不了解这些，还请皇上给拿个主意。”
康熙笑意收了收，眼睛里也是清明一片，见玉岱还是一直期盼的看着他，透出些无奈。
康熙想玉岱刚进宫就有人送了逾制的瓷器来，内务府还没那么大胆子，怎么也会等到玉岱入宫一年熟悉了，才会送这样的瓷器，这明显是有人要算计玉岱。
玉岱这是想在自己这过个明路，哪怕以后有人拿这事说嘴，也有康熙给她背书。
康熙正准备说几句，顺了玉岱的意，让她安生用着就是，就听见玉岱说她进宫没几天。
是啊，玉岱进宫不过三天，还没什么宠妃的迹象，就有人这样算计，而且从内务府插手。看着玉岱带了讨好的样子，罢了。
随即开口：“既然是内务府办事不利，梁九功，明日去内务府换了会办事的上来。”
听见康熙这样说，玉岱有些小惊讶，眼睛瞪圆了。
康熙笑着点了点玉岱的鼻子，宠溺的说“朕看你的手帕上多是兰花的样式，叫内务府给你烧一窑兰花样式的瓷器给你送来。”
罚了内务府又专门烧瓷器给玉岱，一赏一罚，这是叫人看看，内务府是该罚，但是淑妃可没让皇上不满。
而且康熙与她相处不过两日，就能记得她手帕的样式，足可见用心。
换了其他人必定自信的觉得皇上对她一见钟情，但是玉岱可是见过康熙与其他妃嫔相处的样子。
只要没惹了厌烦的，康熙对那个妃子都很好，都惦记着，区别只在于，高位妃嫔更自在一些，低位的小答应之类的更拘谨。
两人又说了会话，康熙还对着玉岱说了几句太子如何如今多聪颖，骑射天赋多好，玉岱自然捧着他，说什么皇上教导有方，满足了康熙炫娃的心理。
内务府太监受罚和淑妃得了赏赐的消息在第二天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紫禁城。
佟贵妃直接砸碎了屋里所有的瓷器，连乌木屏风都破损了，康熙在乾清宫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放下毛笔，不知道怎么评价佟贵妃了。
本来还打算叫皇后查查是那个在内务府伸的手，佟贵妃这一砸有脑子的都知道是她算计了淑妃，还没成功。
虽然佟贵妃这次干的事十分没有脑子，康熙也不能直接训斥她，总要给她留些面子。
“梁九功，告诉内务府，那些退回去的瓷器别浪费了，送去给贵妃。”康熙也是被佟贵妃的没脑子气着了。
梁九功答了是，心里也在感叹，这是皇上的警告，这样的警告对佟贵妃的身份来说也就是处罚了。
康熙表妹这个身份可真是好使，希望佟贵妃安生接着，不然啊，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
佟贵妃简直不敢置信，手指着那些送来的瓷器气得发抖，“皇上竟然为了淑妃警告我，竟然如此对我。”连本宫都不说了。
嬷嬷赶紧扶着佟贵妃的手劝：“娘娘，您在皇上的心里是不一样的，这次不过是皇上做给后宫看的，皇上也不能明目张胆偏袒您啊。”
佟贵妃坐了下来冷静了些，即使嬷嬷这样劝，她心里也明白，皇上确实偏袒她，可警告也是真的，佟贵妃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干。
元后去世之后，以为自己有望做皇后的佟贵妃一直表现的温婉大方，偏偏输给了钮钴禄氏，正是失望的时候，宜嫔姐妹敢背地里嘲笑她，她就是用了差不多的手段，然后以不懂规矩为由，狠狠收拾了姐妹俩，宜嫔姐妹一向得宠，那时候皇上也没给她们做主啊。
只是暂时低调些，总能找机会收拾淑妃，还在思考怎么收拾淑妃的佟贵妃被小小的声音打断了。
“额娘，额娘。”软乎乎的小孩声音传来，是被奶嬷嬷抱过来的小阿哥胤禛。
胤禛如今一岁多，话已经会说了一些，走路还不太利索，正是可爱的时候。
“胤禛今天有没有吃饱饱啊，”手摸了摸胤禛的小肚子。
“额娘，儿子吃饱了，今天吃了肉粥还有山楂糕，”小胤禛奶声奶气的回答着佟贵妃的问题。
抱着小小的胤禛，佟贵妃心里一片柔软，连刚才那些恶毒的想法都消散了一些。
只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可惜，可惜这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玉岱听见那批瓷器送到了佟贵妃哪里，想来佟贵妃是绝不会用那些带着警告意味的瓷器的，真是可惜了那样有内容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