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丑小鸭
黑色的奔驰缓缓驶出市区,开往郊外的方向,郑家的别墅就建在明城市区外的一座山上,这里是富人的别墅区,几乎一整个山上都是零零散散,占地庞大的别墅庄园。
郑晋伟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色,他知道车子离自己家越来越近。
距离到家虽然还有段路程,但是在郑晋伟看来,这一段不远的路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转瞬即逝而已。
都说欢乐的时光是短暂的,痛苦的时候度日如年,但实际上对于时间来说,都是一样公平的。
无论快乐还是难过,时间都不会变多变少,只不过是内心的贪恋让人不满足,从而觉得时间过的很快而已。
其实时间飞的一下就过去了,在不经意间,一分一秒,一天一年,无时无刻不在流动。
他情绪低落,靠在座椅上恢复了一言不发的姿态。
像是即将进入一个吃人的森林里,像一个无助的落难者,被丢在荒野丛林里感受着害怕的恐惧,厌倦了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但却又不敢死去。
矛盾的、害怕的、享受的、
就像是双重思想,人在人格统一的情况下,内心存在着两种对立的观念,但又能同时认可这两种矛盾的想法。
就好像某些人付出一点劳动,就能够拥有一大笔富足的收入。
在面对这种不公的情况时,他们会成为一群渴望公平,代表反抗和解放的力量。
但当他们谈到自己生活上的困境时,却又希望在自己的工作和劳动上,只用遵守一种简单又轻松的规则。
不需要复杂繁琐的要求和限制,只需要轻松的劳作,就能收获丰厚的报酬。
这就是所谓的双重思想,人可以同时这两种矛盾想法和立场,进行那或大或小的自我的抗争。
当然它有更深层的意思,但在大多数人身上,它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大都是,“因为你没有成为他,所以你厌恶他”
它就像是一种嫉妒和自私,但是它所产生的结果却有好有坏,它分不太清楚对错,更像是个体与群体之间的斗争。
它或许只能得出自私与无私,没法那么简单的将对与错讲明。
郑晋伟他既讨厌这种被关在豪华鸟笼里的束缚,又无法爱上外面破旧灰沉的自由。
他想要一如既往无忧无虑的豪华生活,又想要在外面不受限制地挥洒自由。
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好像找到了一条精神上逃离的道路,他既可以安心待在豪华的宫殿里,又可以神游去往自由广阔的天地。
一切只因为她那个不屈又耀眼的倔强身影。
那个操场上逆着光的少女
以及那一双眼中永不退缩的热血
好美好向往好羡慕
即使是在灰暗的环境里,也依旧长的出类拔萃。
这种与众不同的存在,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幸运。
就好像丑小鸭的故事一样,在鸭子里面混入了一只天鹅,它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和身边的人没有共同话题和友情。
这个现象并非是鹤立鸡群,这从来都不只是因为天鹅比鸭子优秀,从而导致融入不了环境被排挤的故事。
而是当一个群体里,出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特别”时,这些不同,不管优秀还是劣质,它们通通都不会受到待见。
对于这些特别的存在,他们只会将它视作异类,排挤它,数落它,欺负它。
在他们看来,这些不合群的家伙,违反了规则的家伙,就如同大树上的虫害,它不需要存在于这棵大树身上,要赶走它,摧毁它,唾弃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既是很现实的道理,也是一种筛选和同化的现象。
丑小鸭丑吗?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它并不丑。
但是按照鸭子的视角去看,它就是个又大又怪的丑家伙,一点也不像鸭子。
所以鸭子们都排挤它,欺负它,这个群体尝试让它成为一只鸭子。
但是天鹅,始终就是天鹅。
丑小鸭能成为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并不是鸭子。
但是真的如此吗?
族群意识上的同化和环境的影响是非常重大的,它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身处其中的存在。
不管你是什么,只要你在这里,那么你就应该成为什么。
听从传下来的箴言,按照“它们”指出的方向走下去。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我们那一辈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条路我们已经走通了,你们可别走上了歪路。”
“前辈来纠正你,不要行差踏错”
在这样的环境里,别说是一只天鹅,就是丢进来一只老鹰,它最终也会成为一只意识上的鸭子。
只要你认为你是什么,那你就是什么,哪怕生理上有所不同,但是你的自我认知是由思想上来决定的。
丑小鸭从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一只天鹅,它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只鸭子,一只特别的鸭子,一只与众不同的鸭子。
即使是环境的不认可,身边的人的指责,农舍里的教条,它也依旧还是真实的遵守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做它想做的事。
它是抱着一颗鸭子的心,作为一个特别的异类,独自成长起来的,它努力不懈的独自生活,自己在野外熬过了寒冬,成长为了羽翼丰满的天鹅,最后找到了自己的族群,回归了拥抱它的地方。
它能成为天鹅,不只是因为它本来是天鹅,更重要的地方,是它的努力,它在被全世界不认同的情况,依旧坚持了内心的自我,突破了思想和意识上的困境。
“它本来就是一只天鹅,但在那之前,它更有可能变成一只鸭子”
“天鹅”不一定要是“天鹅”,“鸭子”也不一定要是“鸭子”,它们只是那个与众不同的“特殊”存在。
所以在顺波逐流的人群中逆流而上的家伙,就是那只所谓的“丑小鸭”
不管是鸭子中的天鹅,还是天鹅中的鸭子,其实都不重要。
“是什么动物并不重要,不是什么动物才重要!!”
当然连老鹰和天鹅都会变成鸭子的鸭群里,一只鸭子又如何突破呢?或许很难,但是并不绝对。
这个世界上除了生与死,只有相对的事,没有绝对的事。
或许丑小鸭不是天鹅,那么在鸭群里也不会受排挤,但它就也不会那么坚持地去寻找自己。
“是鸭子还是天鹅?应该是做鸭子还是做天鹅呢!”
郑晋伟的目光复杂的盯着窗外,他在思考着,自己到底该成为什么,自己又为了什么。
车窗外的景象慢慢变得更加熟悉,车子已经开到了郑家的庄园前。
庄园的大门早早地便已经打开,门口有几个下人正低着头迎接着他的回来。
黑色的奔驰缓缓驶入,看着已经到达的目的地,郑晋伟明白没有时间给他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他是时候下车,回到这个离不开的鸟笼里面。
“或许是,暂时离不开”他有些期待地幻想。
郑晋伟重新闭上双眼,微微皱起的眉头在无言地表达着他的不满和反感。
郑隆昌将车子停在主宅的大门口,他跑下车,为郑晋伟打开车门,看着车座上闭目养神的人,轻轻出声叫醒他。
“小少爷,到了”
“时间晚了,快下车吧”,郑隆昌又补充了一句,他用关心的目光看着郑晋伟,话里有话的提醒他。
郑晋伟睁开了眼,其实他很早就感受到车子已经停下了,他只是故意想在上面多赖着一会而已。
“嗯,辛苦了”他面色平淡的应话。
郑晋伟说话时给了郑隆昌一个眼神,那个眼神像是警告,又像是不言而喻的默契,有些晦涩难懂。
但郑隆昌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十分懂事的表情。
他们这些人察言观色是常态,像这种表情,他都不用去想是什么,自己该做什么,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守好自己的嘴就行。
郑隆昌低着头,想起了在车上看到的那个帅气的女孩。
很显然,他已经明白了郑晋伟那个眼神的意思,这是一个无需多言的潜规则,只要不多嘴,做好自己的本分,那就两边都得罪不到哪去。
他跟了郑晋伟那么多年,他很清楚自家小少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知道郑晋伟并不是一个很恶劣的人,似乎是因为郑家这个特殊的主仆关系,又或者是从小生活在有些冰冷的环境中,郑晋伟对待他们的态度,不同于其他富少对待下人的态度与方式。
在郑隆昌这么多年看下来,小少爷其实只是一个任性的、有着少爷脾气的孩子。
而且他看向那个女孩的眼神中,以及他在车上的表情,这无疑不是在宣示着她对郑晋伟的特殊。
郑隆昌明白,只要不多嘴,小少爷就不会为难自己。
但是相对的,他也无法为郑隆昌求情,因为他一旦站出来求情,那么就会暴露了他们在为彼此互相隐瞒着什么。
老爷讨厌小少爷撒谎,他一旦发现了有人撒谎,而且手里还有识破谎言的办法,那么他不会当面揭穿你,他会故意询问起来,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一旦你当着老爷的面浪费了这最后的机会,那么接下来等待你的,就将会是严厉的惩罚。
郑晋伟径直的朝宅子里走去,张隆昌则是去将车开去停好。
郑家的主宅又大豪华,像个奢侈富丽的宫殿,虽然外面装修看起来像是一栋公司办公楼,但是里面的装修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天地。
这个十层的楼内,有着丰富的装修风格,底下三层的传统中式建筑风格,镂空雕花大红木,各种精美的柱子和家具,充满中式风格的灯光和摆设。
三层大复式的设计下,在大堂内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幅雕刻在墙上的传统风格壁画,那一幅画的高度几乎和二层一样高,又大又宏伟,上面画着的,是一个蛟龙出海伸嘴去夺取一颗定海珠的画面。
郑晋伟知道,那幅画有个好听的名字。
叫做“蛟龙翻身惹神怒,劫取神珠盗天幕”
而且那幅画的背后还有一个寓意和故事。
这下面的三层,几乎就像是皇帝的皇宫一样,带着中式的特殊韵味和威武严肃的装饰,看起来就像是严肃的祠堂或者一座神武的庙宇一样,那幅画就像是供奉的神一样。
在壁画之上,在最上面的顶上还挂着一块巨大牌匾,上面题了四个大字。
“翻天覆海”
那四个字笔锋苍劲有力,字体豪放大气,有一种利落威武的感觉。
“他老爸是个迷信的人,似乎那些有钱的大老板对这种东西都抱有一种强烈的执着”
“好像越有钱的人越痴迷于这种东西”,郑晋伟看着那幅夸张的画,以及上面那副牌匾,他有些无趣地移开了眼。
“逆天翻海的蛟龙,还真敢想”,看着这个巨大且神秘的威武蛟龙画像,他在心里想着。
那画里的巨大蛟龙栩栩如生,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飞舞盘旋的身躯无比生动,仿佛像是一条活着的蛟龙被人囚禁于这壁画之中一样。
那蛟龙的眼睛被点缀的神采奕奕,让这条龙焕然一新,宛如游龙之姿,真是应了“画龙点睛”这个形容。
它透着一股神圣威严的气息,让人有种莫名想要朝圣的感觉,郑晋伟清楚,这条龙并不只是壁画那么简单。
那些sprit的人有手段能让那种特殊力量寄存于物品上,自然也有能人可以为这幅宏伟的壁画赋予奇妙的玄学之力,就像是为一件物品开光一样。
他是相信灵界和表里世界之说的,他不只是相信这个世界有那种奇幻的事情存在,他是真的在sprit的东西上感受过那种特殊的力量。
“那些奇幻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他坚信不疑。
所以他每次路过这里时,他总是格外严肃和认真,他感觉那条龙盯着他,不知道那是好还是坏,但是那种被庞然大物盯上的感觉格外不适。
这一整个大三层都没有电梯,郑晋伟得上到三楼去才能坐电梯上去。
忘我地走着,似乎无视了身边的一切事物,路上有下人向他打招呼,他都只是轻轻点头示意,眼神都不曾挪走过。
直到一个有些白发的中年老仆从走到他的面前,语气淡淡地朝他开口。
“少爷,老爷在餐厅等你,庆祝你高考结束”
那个老仆看着五十多岁,表情严肃,身上有些神气和威严,整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平静模样。
他是家里最大的几个管事之一“老邓爷”,在家族里威望不小,甚至要大过许多小辈。
老邓爷是他爸的直系下属,郑晋伟只知他姓邓,连他这老管家的真名都不知道。
从他记事以来,自己都是叫他老邓爷,或者称呼他二管家。
郑晋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或许也没那个问的必要,也不需要,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表,说到底他终究只听命于自己父亲。
“好的”,他轻声应下,目光落在老邓爷身上。
那中年男人身高很高,比他高了一点,整个人身姿挺拔,脸上神气无比,精神头十足的健朗模样。
他似有些不开心,眉头微微隆起,目光冷冷地看了老邓爷一眼,刚才那回话的语气里,有一股似有若无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