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谁是替身(九)
最近,岑渊的康复做的很不错,已经能够小走一段路了。
岑晔看着气色良好的弟弟,心里一阵欣慰。
“看来小朋友把你照顾的很好。”岑晔意有所指的说到。
岑渊挑了挑眉,抬眼看向自己的哥哥。
他从小就是被岑晔带大的,一些事别人可能不太了解,但是岑晔肯定是对他一清二楚,兄弟之间不用多说什么,岑晔心里就门儿清。
岑渊和景瑜肯定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
“嗯,小孩儿挺乖的。”
岑渊笑了笑,长长的眼睫微微下垂,睫毛如鸦羽般,纤长舒朗,并不卷翘,却平添了几分温柔缱绻。
岑晔难得见到自家弟弟气质这么柔和的样子,有些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
“很喜欢?”
“嗯,蛮喜欢的。”岑渊直接了当的承认,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还挺奇怪的,虽然这么多年你身边从来就没有过人,但是遇到过的形形色色的男女也多,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这个弟弟活的清心寡欲,做哥哥的自然也着急,介绍过不少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岑晔知道,岑渊是个有主意的,要是他插手太过反而不美,所以后来只能无奈的任他去了。
景瑜这孩子确实是长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可是要找到比他更好看的也不是不能。
“其实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理由,就是一眼就相中了。”岑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景瑜以为他苏醒后在医院的那一次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其实不是的。
当初他回答岑飞星的话并不是随便搪塞,他是真的一见钟情。
两年半前,马萨诸塞州
夏天白日的温度很高,热气蒸腾,树上满是聒噪的蝉鸣。
岑渊身边一位头发花白的白胡子老者在跟他说着话,这是他曾经在m大读书时候的导师。
他和怀特先生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来到m国开拓海外业务的这三年,他时不时就会来m大找怀特先生说说话,偶尔吃个饭。
m大校园里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在主教学楼前有一片很大的草地,绿意葱葱,色彩明亮。
两三学生坐在阴凉处,或是在做小组课题作业,或是小情侣之间聊天说笑,时不时交换一个缠绵的热吻。
“又是一届学生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怀特教授感叹。
岑渊笑了笑不说话。
怀特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还是一个人?”
不用岑渊多说什么,只看他的表情,怀特先生就懂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的近况了。
白色的卷翘胡子动了动:“你说说你,考虑考虑一下你的人生大事吧,年龄都不小了!”
长辈催婚这件事好像是不分国度的。
“这种事还是随缘吧,不强求。”
岑渊扯了扯自己领口的领带,大多时候他都是在办公室里,气温适宜,但只要一出门,一身的西装革履就难免有些热了。
“学生会好像借了学校会堂,举行一个毕业蒙面舞会,你要不要去玩一玩?年轻人多认识认识。”
其实真正的顶尖学府从来都不限制学生的玩乐,相反,他们还会更加鼓励学生的全面发展,甚至如何玩乐都能算得上一门学问,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结识人脉,性格塑造的课外拓展活动。
“您刚刚不才说我年龄都不小了吗?还凑到一群孩子面前去干什么?”岑渊笑问。
怀特教授更生气了,白色胡子颤动的幅度更大了:“你就知道惹我生气!”
像个老小孩儿一样,岑渊好笑的心想,但还是哄道:“行了行了,今晚我去看看。”
尽管是夏天,可是夜晚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
m大的占地面积极大,举办舞会的会堂离中心教学楼地带有些远,但是并不偏僻,反而因为今晚的舞会而人声沸腾,到处都是穿着漂亮裙子的姑娘和西装革履的绅士。
门口一大面墙上挂着各样各样的面具,岑渊随手选了一张设计简单的金属全脸面具,严严实实的将脸遮挡了起来。
要不是要给怀特先生交差,他本来是不想过来的。
和国内明亮的优雅静谧的舞会风格不同,虽然同样有着明亮的水晶吊灯和浅色的大理石地板,但是在这样一个开放自由的国度且由学生以玩乐性质举办的舞会,就会随意的多。
四周五彩的霓虹灯光急促闪耀,音乐震耳欲聋,时不时是振奋的摇滚,时不时是夜色下暧昧的爵士。
酒液在闪动的灯光下折射出旖旎的光芒,人们端着高脚杯,异性之间暧昧的贴着对方的身子擦过,留给对方一个令人遐想的眼神和背影。
甚至还请了调酒师在一旁的高台前为各位服务。
岑渊扯了扯嘴角,这反倒是像在酒吧或夜店里。
他一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于是端了一杯酒,落坐在一旁角落的沙发上。
小提琴手突然急促的拉了一下琴弦,身边的同伴默契的跟上他的节奏,曲风一变。
porunaabeza,全球著名的经典探戈舞曲。
舞池中央传来激烈的欢呼声,惹得岑渊抬眼望过去。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结的青年牵着一位身着红色纱裙的姑娘正在中心舞池中跳着探戈。
虽然姑娘身姿明艳动人,但岑渊还是第一眼把视线放到了青年身上。
很显眼的黑发黑眸,冷白的皮肤上戴着一顶黑色金属纹路的半面面具,眼尾处的黑色镂空金属勾勒出一只翩翩欲飞蝴蝶。
面具下沿处被高挺的鼻梁托起,再往下是殷红的唇瓣,像是会堂外面沿路怒放的红蔷薇。
因为舞伴之间的距离极近,探腿之间的纠缠,呼吸相间,仿佛欲擒故纵的勾引,探戈一直被称作舞蹈中最暧昧的舞种。
在这喧闹惑人的场合里,青年的眼神却清亮干净,如同月光下的清泉缓缓流淌,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他在享受这个舞蹈的过程。
明显可以看得出来,青年的人缘非常好,身边永远环绕着人,永远都有来来回回的男女邀请着他跳舞。
他也不矫情,笑得肆意张扬,享受着音乐和舞蹈,满身的明媚与朝气。
不知不觉中,几杯酒已经下了肚。
岑渊笑着收回了视线,放下酒杯,拿出手机处理事务。
身边的沙发下沉,夹杂着酒香的气息袭来,岑渊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是那个跳探戈的青年。
“不去跳舞吗?”青年说英语的声音清澈明朗,如同烈日在树木绿叶上跃动的光芒。
“不了。”岑渊笑着摇了摇头。
景瑜早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这位先生了,在喧闹繁冗的环境里,他像松针露,山涧月,静静的,不争不吵的坐着。
气质矜贵优雅,清朗俊逸。
“你是老师吗?”景瑜好奇的问他,不是因为年龄,只是气质。
大多学生的气质会带着几分不入世的浮躁和轻狂,而这位先生像祖国的山和水,不动声色的,静静的,满是阅历深刻的成熟和淡然。
“不是,我应该是称作校友吧。”
岑渊向来冷淡,漠视一切,他这个地位的人,身上难免带着些矜贵与疏离的气质,没有什么人敢随便上来搭话,只有面前的青年,如炽阳烈火。
可能是气氛作祟,也可能是青年眼尾的蝴蝶惑人,或是他如玫瑰般的唇瓣张合间旖旎暧昧。
岑渊默许了青年的靠近。
大提琴和小提琴相间配合,又是一曲探戈舞曲。
景瑜声音愉悦:“既来之,则享受之,不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嘛,要不然马修会不开心的,他会觉得自己没有对来宾照顾周到,哦,对了,马修是举办这场舞会的人!所以,一起玩吧!”
说着,不等岑渊回复,景瑜手心向上,朝岑渊伸出:“shallwedance?”
岑渊没忍住笑了,将手搭了上去。
景瑜跳的女步,他不介意,身边也没有人介意,周围的小伙伴们甚至在尖叫狂欢。
两个陌生人之间却莫名的默契十足,景瑜跳的很开心,探戈节奏快,刚刚和红裙子女生跳的时候对方就有些跟不上他,他为了照顾对方也就没有尽兴。
四目相对,眉眼里满是笑意。
今晚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岑渊和青年跳完舞后不久,准备暗自离开,今晚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没想到却看到青年也准备溜走,他还以为青年要继续接下来的狂欢。
出了会堂,青年可能是觉得面具戴久了不舒服,后面的绳子系得紧,他一时解不开,就直接从下往上摘了下来。
会堂临近一汪人工湖,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明亮。
可能是被人看得害羞,月光钻进了湖水里,波纹摇曳间,一切都无从遁形。
人心和粼粼水光一起晃动,四周蔷薇花香氤氲,空气浮动。
半张面具当然遮不住青年的好容貌,只是岑渊没想到,这颜色竟这般好。
美人骨相美人皮,颜色昳丽,浑然天成。
“jade!”身后一道明媚的女声响起,是刚刚跳探戈的红裙女孩儿。
听到有人叫自己,景瑜回头,看是认识的朋友,笑了笑,眉眼清澈。
“你能和我出去约会吗?”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带着m国特有的热情与直白。
这是变相求交往的意思,景瑜了然。
“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可能会很忙。”景瑜遗憾的望着面前的姑娘。
女孩儿有些急:“我是m大最漂亮的姑娘!你真的不要和我约会吗?”
国内高校的校花一般都是学生私下玩闹性质的评选,不会到明面上来评判,但这里并不是的,学校甚至会专门举行校花评选的大赛,来抉择出最漂亮的姑娘是谁。
景瑜背着手,晃了一下脑袋:“你是最漂亮的姑娘,可是我更漂亮!”
他骄傲的像朵小蔷薇,岑渊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女孩儿跺了跺脚,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哼”了一身转身就离开了,红色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可景瑜和陆嘉佑那孩子”
岑晔的声音让岑渊从回忆里跳脱出来。
仅仅是提到陆嘉佑,岑渊周遭的气息瞬间冷冽了下来,让岑晔不禁噤了声。
陆嘉佑的妈妈是破坏自己父母家庭的小三的孩子,但岑渊向来不会迁怒,虽不喜欢陆嘉佑,但顶多也只是不理不睬。
可再次见到景瑜后,岑渊对陆嘉佑这个人真的是发自心底的厌恶起来。
在岑渊的印象中,青年张扬肆意,是在千拥百簇的环境中生活成长着的,甚至有的时候会有些小混蛋小调皮。
可是没关系,他知道周围很多人都爱他,所以才能恃宠而骄。
时隔两年的再见,青年身上的气质柔和了许多,变得更内敛懂事,处事更周全。
小蔷薇失了水分,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想也知道是谁。
“我不会让他再进入景瑜的生活。”
岑渊的声音冷淡,夹杂着冰霜。
岑晔有意缓和气氛:“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到了研三,景瑜已经没有什么课了,除了开课题,做研究看文献,事情要比以前少一点点。
他早早的回到了家,立马就钻进了厨房。
胖胖的厨师大叔正在做一道自己新研制出来的菜式,见小孩儿过来围观,为了哄他,也不避讳的和他讲解起来。
岑渊坐在轮椅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小孩儿眼神亮晶晶的,时不时发出夸张的感叹声音。
他捧场的反应让大叔得意的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于是讲得也更加热情。
岑渊没忍住勾了勾嘴角,这到底是谁哄谁啊?
他渴望着精心呵护这一朵小蔷薇,让他肆意生长,不用担心枝叶被别的花遮挡,不用担心会不会没有水和养分,更不用担心主人会不会爱上别的花。
因为他爱且仅爱这一朵小蔷薇,他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