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 章 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
云生看着骏風吃饱喝足,便准备继续赶路,她看到路边百姓们脸上的麻木痛苦的神情,
想起被欺辱过后桃花村女人们脸上的无望,
想起一个个守城将士和官吏面对灾民时满脸嫌弃的表情,
又想起清水县赠她白粥的老太太,提起县令时满脸的骄傲自豪,以及知道他被捕后的惋惜之情。
她突然紧握缰绳,马儿前面两条腿高高扬起,嘴里发出嘶吼声,云生拽紧缰绳的手,转了个圈,骏風直接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江阳城郊,周传雄戴着枷锁和镣铐赤着双脚,走在被太阳烘烤的道路上,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瞬便会晕厥过去。
他实在太累了,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的能力太弱小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周传雄在狱中受了刑,身上还带着伤,此刻意识已经变得模糊,身体只是习惯性的向前走,因为不走,便会有人拿鞭子抽他。
他们不仅折磨他的肉体,还会折磨他的灵魂,他好像承受不住了。
阿青,我真没用,无法替师傅报仇,也无法救你出火海,请原谅我的懦弱,若有来世,我不想再到人间受苦了。
差役不满的暴喝,“磨磨蹭蹭像个娘们,给劳资走快点!”
要不是郡守大人说不能让他死在江阳地界,他真想直接把他抽死。
看的突然倒在地上不起来的周传雄,另一个差役不满的拿脚踹了两脚,见他还是没反应怒吼道,
“别给劳资装死,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说着便要拿出鞭子往他身上抽。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而他手中的鞭子却不翼而飞。
两人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鞭子就从手中飞走了。
等两人反应过来时,云生已经骑着骏風到两人面前来了。
“吁~”
云生没有立即下马,她望着两人,若有所思,他们应该如何处置呢?
直接杀了是不是会很麻烦?
她以前还真没干过这个活,不是劫刑场或者救流放之人有多难,而是她那主家权势滔天,他想保的人,压根走不到这一步。
两名差役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少年,拔出佩戴的大刀怒斥道,“大胆贱民,竟敢对尔等无礼,你脑袋不想要了?”
“闭嘴!”
两人面面相觑,他,他是在叫他们闭嘴?他怎么敢的啊
云生把周传雄拖到路边的树底下,又拿了一个水葫芦过来,给他喂水。
一名差役拿着刀指向云生的和周传雄两人,“大胆贱民,这是流放的罪犯,你这是在做什么?还有你胆敢对朝廷命官说闭嘴?”
云生给周传雄灌了几口水,看到他没有吐出来这才站起身看向那两名官差。
“他,我要带走。”
嘶,拿刀官差倒抽一口凉气,这哪来的臭小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便举起手中的大刀砍向云生的脑袋,云生没有拿她的斧头,在大刀离她脖子不足一寸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随后一脚踢向他拿刀的手腕。
他举刀之处正是云生与周传雄所在之处,他的手一松,刀口正对着周传雄自由落下。
只见大刀在周传雄面门上方堪堪停住,云生伸脚轻轻一勾,大刀就到了她的手上。
两名差役目瞪口呆,这小少年功夫真不错,眼花缭乱的,看着就厉害的紧。
“哎哟,我的手。”回过神来的差役抱着手腕直呼疼。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懂了相互传递的意思:打不过,跑吧。
手受伤的那人嘴里一边叫着,一边向后退,两人默契的退后几步,而后一起转身,跑!
“叮”的一声响起,还没跑出一丈远的两人齐齐停下,刚刚还在云生手中的大刀,就定在他们的正前方
“过来,站着别动,也别说话。”
两人老老实实站到树边上不动也不吭声。
云生指了指镣铐和枷锁道,“解开。”
啪嗒两声,解开了。
随后她又喂了周传雄一些水和食物,等了一刻钟,云生皱着眉头道,
“他怎么还不醒?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两人齐齐摆手,表示没有,但是不敢说话
【这个女魔头,不让我们说话,还问我们话??】
“说!”
“我们什么也没干啊,就没事踢他几脚,抽他几鞭,他自己养尊处优身体受不了,不关我们的事啊?”
【就是啊,进了大牢怎么会不受刑罚?流放路上挨打,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这人功夫厉害脑子怎么不好使?做的事,说的话都好生奇怪
不给他吃,不给他喝水而已,让他喝尿他也没喝啊这路上他们自己也缺粮食和水啊】
云生又耐心的等了一刻钟,周传雄才悠悠转醒。
他感觉自己睡了好久,还做了一个梦,本来在一片沙漠里前行,突然遇到一片绿洲,绿洲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眼前看不得一丝枯黄。
&34;喂,你是周传雄吗&34;
看着面前神情漠然,却又向在关心自己的人,周传雄沙哑着喉咙道,&34;是,你是&34;
云生指了指那两人问道,&34;我是来救你的,你看这两人怎么处理杀了&34;
【呜呜呜,我只是个小小的押送官,别杀我啊】
【都是郡守大人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不想的啊】
周传雄:&34;他们是朝廷命官,而我是代罪之身,你救我,你可想过后果&34;
云生摇摇头又点点头,&34;有什么后果&34;
&34;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能逃到哪哪里能成为我的容身之处你救了我,更会连累你。&34;
&34;你看看大朔朝如今的情形,你觉得还能撑多久&34;
周传雄想起这个让他深感厌恶的腐败朝廷,闭了闭眼,又无奈道,&34;气数将尽!&34;
&34;既然天下即将大乱,那你便活着,开辟出一个你理想中的容身之地。&34;
理想中的容身之地
这句话盘旋在周传雄的脑袋里,久久不能忘怀。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日初见,云生是如何淡定的说出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再重塑一个理想王国的豪言壮语,就好似吃饭睡觉般简单。
尽管荒唐,但他荒唐的信了。
不管以后他们有多少分歧,争端,他都不后悔那日的荒唐。
既然这样,那便,&34;杀了吧!&34;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没错,是他亲自杀的。
他想与曾经那个过分懦弱心软的自己告别。他们原本便想让他死,他又凭什么放过他们
云生给了他粮食和水,还有伤药,并且让他看了舆图上的路线,让他自己去清水县的桃花村等她,能不能活着到桃花村,就看他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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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救了周传雄后,便继续向南。
过了江阳,常平,雁门受旱情的影响越来越小。但城外百姓的困苦生活,不降反增。
云生经过常平,雁门时,并没有挨个每个县都跑一趟查看情况,只是去了它们的郡治长水和邱娄。果不其然,这两郡也同江阳采取相同的税收政策。
她直奔宜州刺史县衙署所在地,恒楚郡。
可能是宜州刺史所在的郡城,百姓们心中对他仍然给予希望,恒楚郡城五十丈外,挤满了百姓,他们用充满希望的眼神望向城内,渴求里面的大人们可以对他们予以援手。可惜,他们的痴心妄想终是落空。
云生牵着骏風站在恒楚郡巍峨挺拔的城门口,抬头望去,如此坚固的城墙,不是用来保护百姓,而是成为让百姓望而却步无法跨入的壁垒。
一墙之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小公子,你要在我们恒楚落脚歇息吗?”守城的小吏看着云生牵着骏马,气质不俗,一看就是肥羊,殷勤的走来给她牵马送她进城。
云生拉着缰绳的手一动,绕开那小吏伸出的手,“进城需要多少铜板?”
手中落了空,那小吏也没生气,含笑回答她,“小公子,咱们恒楚可是个好地方,城中治安井然有序,万万不会出现流民摇尾乞怜,因此进城费自然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也就一两银子一人,牲口同价。”
……
云生打算进去休整几日,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她和骏風皆需要好好休息。看着灾民剧增的恒楚城外,她安慰自己,她的骏風价值不菲,与进城费相比,还是骏風更重要!
冤大头云丢给小吏二两银子便进了城。
可能是这边的旱情不严重,恒楚郡城内的水是不收费的。云大头云心里多了一丝慰藉,不收费就等于省银钱。
云生牵着骏風走在干净整洁的大街上,这城内虽然看起来井然有序,但缺少人气。
路边上没有来回叫卖的摊贩,街边上许多小铺子也未营业,只有大的茶楼酒肆人来送往,嗯,还有秦楼楚馆,这才申时,已好不热闹。
她先是找了个客栈梳洗收拾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把骏風安置好,这才出门打听消息。
秦楼楚馆向来都是鱼龙混杂之地,这里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各种消息也在这里汇聚交流。想要打听一些消息,来这种地方往往会有不错的收获。
归月楼
云生随意找了个房间,蹲守其屋顶上,还没看到里面的场景,就已经听到里面的不堪入目,她什么没见识过?尽管心理不适仍是淡定的从房顶掀开一片瓦片,朝里望去。
屋内不止一名女子,有一个女人躺在地上,不着寸缕,浑身青紫,身上脸上还有隐隐渗血的鞭痕,眼神空洞,生无可恋的不知看向何处。
另一名女人被那肥硕的男人正压在身下,发出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欲,是被恐惧折磨的惊骇声。她越反抗越惊吓对方就越兴奋,她慢慢的开始沉默,不再刺激他。
云生漆黑的眸子里染上愠色,她双拳紧紧握成拳,盯紧屋内。被压着的女子,片刻后就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呸,真没劲。”那人说完这话朝着女子脸上甩了一巴掌,目光锁向桌下。
那人浑身肥肉耸动,目露凶光,一步一步朝桌子走去,到了桌边,一把掀开圆桌,下面正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
他一把捞起小姑娘,将她扛在肩上,朝着床铺走去。
躺在地上的女子听到小姑娘的哭喊声,眼神有些松动,她趴着朝床边走去,一把拽住紧紧抱着那男人的大腿。
“刺史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乐兰吧,她还小!您有什么冲着我来!”
“滚,别来坏劳资的好事。”狗刺史抬脚便把女子踹到一边。
刺史?她这运气不知是好还是坏,一来便遇到宜州刺史,看来这宜州刺史浑然不知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
他管辖内的郡县再继续放任下去,必会坍塌折断,造成灾祸。
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或者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助纣为虐,那些硕鼠蛀虫就是依赖他而存活下去的。
云生感受到这间屋外有四名护卫守着,外面还传来了很小的议论声,她闭上双眼,努力屏蔽掉屋内的画面和声音,她凝神静气去听门口守卫们在说什么。
“啧啧啧,刺史大人此次又得享艳福,归月楼新来的三位雏妓都被他开苞了。”
“那当然了,归月楼有新人哪次不先献给咱们刺史大人。”
“嘿嘿嘿,听说新来的几个货色样貌绝佳,还有个十一二的。等大人尝过鲜,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两眼相视一笑,猥琐的嘿嘿直流口水。
云生眼中已经染上熊熊烈火,眼看狗刺史就要扒床上那位小姑娘的衣服,云生来不及多想,她没有任何暗器,没办法从屋顶上制止他。
房间背面有扇小窗户,云生翻身跳到窗户外面,艹,推不开……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不可破窗而入。云生轻声敲打着窗柩,希望能引起里面另外两个女子的注意。
好在皇天不负有人,被踹在地上的女子刚好抬头看到了窗边的云生,她看了一眼床上未曾发觉异常的太守,忍着身上的疼痛往窗户边爬去。
乐兰流了满脸的泪水,绝望的拍打着身上的男人,可惜她使尽浑身力气,却似在给对方挠痒痒。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伤害,更是引起他的兴致。
不管她如何反抗,还是被扒的只剩里衣,她好恨,好恨,恨这个不公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