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檀子仁
檀月煌夜里无眠，他坐在院子里，面对刘老头女儿生前居住的西厢房发呆。
他还能回忆起当天的许多细节，包括那个妖满嘴胡话叫着什么“商珝”。
这名字檀月煌倒是听说过很多次了，这么多年的流浪除妖之路上，总能听到“妖尊商珝复生”的各种传说。
他甚至还会为了降妖主动造谣。
不过虽说这被封印的妖尊传闻里现在已经复苏，但谁也没有见到复生后的妖尊本尊。
并且这些或妖或人的嘴里，这个商珝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甚至连性别都是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没个定论。
这次倒好，还听到一个新的惊天大秘密。
“这神妖之间的风流事居然没有在人间流传下来，真是人族一大憾事啊。”
他本来还想着，等过了这个冬天就去找找关于这个所谓的“妖尊商珝”的信息。
到底这妖尊是传说，还是确有其妖。
原本刘小姐身上的妖是最直接的关键突破口，但现在妖没了，人也没了。
之前信誓旦旦打着包票，如今却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眼前。甚至致使整个刘家家破人亡
说难听点，自己好像不比那叫“素素”的妖怪好多少，至少人家只祸害一个，自己却祸害了一个家。
强烈的负罪感和迷惘压的他喘不过气，满心愧疚无处言说也得不到谅解，他恨不能时间倒流，至少这样能救下这一家老小。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檀月煌望着那黑漆漆的门窗，眼前突然又回想起当时晕倒前眼前出现的幻觉。
漫天的红色羽毛与火光，刺向他的光剑与冷眼旁观的男人。
“前路漫漫啊……”檀月煌沮丧地仰起脸，空气里的寒冷愈加明显，冰凉的月光像山泉一般泼到他的脸上，轻盈朦胧。
“在嘀咕什么，也不去睡觉。”身后传来的声音是檀子仁的，目前这是月煌听到最安心的声音了。
“哥，我睡不着。那天我杀掉的妖怪叫‘素素’，她似乎也是妖尊的信徒之一，而且还认为我就是那个妖尊。”
檀月煌有气无力，待檀子仁走近他背后，他一个后仰就靠到来者柔软舒服的肚子上。
“她还给你透露了什么。”檀子仁任由他的头枕在自己肚子上，一边还用手指背轻轻去抚摸他的脸。
“那素素嘴里的妖尊似乎跟神族有关系，好像是私通。但是话说回来，当今天下的妖族首领主要为五位妖帝，东南西北中割据一方。这妖尊，倒更像是他们口中说法不一的传说。而且此前遇到的都是些小妖怪，今天这个确实棘手。哥，妖怪们之间也有传说故事吗？”
“不知道，妖族所言，可信者少。”
“嗯，也是。不过哥，这都一整天了，我有点担心爹，你说他会不会被妖怪抓走了吃了？”
“等你睡醒了，明天我再跟你说。”
“可是我……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爹也出事了？”檀月煌突然起身转头过来，正色看着子仁。
檀子仁没有回话。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脸居然变得有点陌生，但又不完全，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这让檀月煌汗毛耸立，他这次是真的怕了，刘老头跟他女儿也就算了，子仁和爹千万不能出事。
“我现在就要去找爹。”檀月煌说着就倔强地往院门外跑。
“你要去哪找？”檀子仁着急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勉强，檀月煌困惑地回过头来。
“哥？真的是你吗。”
他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只怕不能把眼前这个檀子仁看穿。
“是我，但我不能让你现在就出去。”檀子仁低下了头，他的神色隐匿在月光下，不用看也能感知到悲伤。
檀月煌心脏开始抽痛，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一次任性，居然会给这么多人带去麻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第二天檀月煌从刘家客房的床上醒来，他好像做了一整晚的梦。
梦里全是让人揪心痛心的事，醒来眼角甚至还有泪痕，但具体的内容一睁眼就全忘了。
剩下的只有没休息好的疲惫，如同宿醉一般，头重脚轻。
早上檀子仁没有一如往常地前来叫起床，也没有把洗脸水打好。
好像他这个人消失了一般，可是一出院子，他却早已穿戴整齐在院子里等了。
檀月煌有点疑惑，但什么也没说，估计是因为爹不在身边，子仁的心神也不宁静吧。
告别这住了一小段时间的刘家院。檀子仁驱着马车，吱吱呀呀朝着北方驶去。
上路不久，檀月煌发现是一条从未走过的路，两旁树木杂草重重叠叠，一看就是鲜有人至。
但再看檀子仁却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他便有些疑惑地坐到了檀子仁的身侧问他：“哥，那天你是看到了爹往这边走的吗？”
檀子仁闻声并没有立刻作答，吐出一口气说：“我们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檀月煌立马敏锐地感受到了什么，联想起今天早上他的异样，暗中右手悄悄握住了别在腰间的刀柄上。
“去踏云峰。”檀子仁似乎并没有发现身旁人的异样。
“那是什么地方，去那干什么？”檀月煌手里的刀已经慢慢出鞘。
“把刀收起来，我是在救你。”檀子仁目视前方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着实给檀月煌惊出一身汗。
“哈哈，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洞察力了。”
干笑两声，腰间短刀“唰”一下抽了出来，连带着往胳膊上一划，沾染血珠的刀刃就架在了“檀子仁”的脖子上。
檀月煌强压心痛，颤声问道，“说，你是哪族派来的，为什么扮成我哥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把我爹杀了。”
驾车的“檀子仁”不为所动，继续平稳快速的驱使着马车，显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问你呢，你是谁，你就不怕我的血吗？”檀月煌举刀的手往他脖子上靠了一靠，但无论他怎么克制，手都在不停的抖。
“收起来吧，你杀不了我。”眼前这个“檀子仁”嗓音淳厚清脆，确实是哥哥的声音，但语气之冷，冷若冰霜。
他好像在跟一个无关紧要又很不屑与之对话的人说话。
“你到底是谁……我哥哥呢……”月煌的手抖得更加厉害，通红了眼眶强忍着不哭出来。
明明眼前这个人一切都跟原来的哥哥一模一样，但真的哥哥却不见了。
“你哥……在我的身体里，他不过是我的一缕分魂。”
“分魂……是什么意思……等等，你是神族！”
檀月煌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跟檀子仁体型样貌一模一样的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确实一直在这个“檀子仁”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妖气，所以肯定不是妖孽所化。
但这次居然来一个神族，早些时候有听说过神族自从离开人间后，在下界办事会派遣分魂去做。
所以眼前自己居然就遇到一个？！而这个神族分魂所化的人，居然还是自己哥哥？！
“在下神族北斗七神之一的天枢，不过我在人间游历的名字，叫寒沉。”
寒沉慵懒地做着解答，他眉头紧皱，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你现在要去的，是我所住的仙山。”
“你是……北斗七神里的最高战神天枢星君？所以我爹跟我哥到底犯了什么罪，从我记事起神族就不放过我们一家，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
短刀从寒尘的肩膀滑落下来，檀月煌几近崩溃，大声质问着他。
寒尘蹙眉侧目，一副难以理解难以忍受的表情看了一旁咆哮的檀月煌一眼，冷冷说道：“你身为复生妖尊，你父兄违抗神命私自带你出逃14年，其罪当诛。这个回答够吗？”
“等等，你说我是复生的妖尊？所以我父兄真的被你杀了！”
檀月煌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抱着头只觉天旋地转。
寒尘气息不乱，已经淡然道：“我没杀他们，还记得你杀的猫妖素素吗？”
“素素……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檀月煌脑子一片混乱，疑惑地问他。
“杀猫妖的时候你的血把附近妖族都引来了，你的父兄拼死抵抗……恰好我那天正路过阳水镇，于是顺手解决了闹事的妖。不过在此之前你父亲已经先一步被带走了，留下你哥奄奄一息。而更巧的是，你哥就是我一直在找的……我流失人间的分神。”
檀月煌瞪着眼睛仔细听着，心情随着他的话语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