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婴儿
这孩子长相是相当奇特。
粗看上去就是刚出生的模样，但他周围以及身下都散着一些白色的壳状物，像是蛋壳碎片。
婴儿左胸口心脏位置有一个竖眼样式的胎记，往外凸起，像个伤口，深红色，月光下看像是刚刚切开的新伤，似在渗血。
此外最离奇的还是婴儿的下体，明面是有男儿特征，可晃动的小脚让檀明看到了藏在它两腿之间的女儿征象。
檀明见此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一个没憋住就差点吐了出来。
眼前景象实在恐怖又诡异，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难道说这就是重生的妖尊，那他未免也太可怜了点……”
“可怜”这是檀明见到婴儿的第一个感受。
原本一直双目紧闭的婴儿像是感受到了他嫌弃审视的目光，突然转头睁开眼睛瞪着他，一双灿若骄阳的眼珠发着金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打量它的男人。
檀明被它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大脑一凉，眼前好像出现了五彩的星星，脑子似乎被人用针从眉心刺了进去，一种冰凉又细微的痛在大脑里传开。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再回神，一丝血腥气飘进鼻腔。
檀明定睛一看，再次感觉头皮发麻。
不知何时他已经抱着婴儿回到了营地，而此刻本该是7个人围坐篝火旁的地方却尸横遍野。
他的7个同伴无一幸免全部遇害，断肢残臂四处都是，喷洒的血迹仿佛死前曾遭到野兽撕扯一般。
檀明惊恐地浑身不住颤抖，婴儿此刻在他臂弯里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哭，看样子好像是在要吃的。
它刚刚一瞬间就杀了人却还在找人要吃的？！
“妖尊……重生，”这是檀明对这个婴儿的第二个感受。
那晚发生的一切就像个迷。
回到村里的檀明开始大门不出，有村人上前讨说法，当晚回家就爆体而亡。
“檀明带回了重生的妖尊”的这事在村子里不胫而走。大家纷纷开始对檀家父子避而远之，再不来往，暗地里甚至每天都在祈祷神族使者能够快点赶来除掉妖孽。
大家的心思想法，檀明自然心知肚明。
但无奈是那婴儿好像缠上了他，只要檀明离开它5步远，立马震天撼地的啼哭声就会响起。
檀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这大麻烦带回来，每每看到那孩子，脑子里就会不自觉回想起当晚恐怖的营地场景，晚上睡觉都会梦见去世的同伴来问责自己。
他的世界从此彻底改变了，甚至连自己年仅5岁的儿子也不能幸免于难，一家人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战战兢兢地活着。
几日后，檀明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一边摇篮里的婴儿还在熟睡着，儿子檀子仁也尚在梦乡。
看着自己儿子这几日都逐渐憔悴的小脸，心疼与酸楚之感再次袭上心头。
如果说非要在这个小妖尊和自己孩子之间选择，那自然是毫无疑问选择自己的亲生骨肉。
想罢，连日照顾的疲惫、被村里人排斥的苦楚以及儿子思恋母亲、想贴近父亲又不能的失望眼神齐齐向他袭来。
一阵血气上涌，头脑一热。檀明转身就走进了厨房。
三步跨到刀架前，一把抽出刀架上的杀猪刀就转身朝着卧房走去。
靠近摇篮，檀明看着正在熟睡的婴儿，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杀了他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了，反正他是妖，他不是人。”
高高举起锋利的杀猪刀，一个发狠就地往婴儿身上扎去。
“乓——！！”一声杀猪刀应声在空中碎成铁屑，洒在摇篮里、婴儿身上到处都是。
再看那个孩子，他竟然睁开了眼睛咯咯直笑，好像看到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胖乎乎又细腻柔软的小脸上沾着铁屑还天真的笑，这笑像针一样扎在檀明心头。
他失神看着手里握着的刀柄，脑海里又一个念头闪过：“完了，逃不掉了。”
这一声，也吵醒了一旁睡着的儿子檀子仁。
小孩揉了揉惺忪睡眼，问道：“爹，刚刚什么声音啊。”
檀明听闻，突然一阵情绪上涌，握着那没有刀身的刀柄就在摇篮边哽咽起来。
小檀子仁吓一跳，他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连忙下床去安抚自己的父亲。
檀明紧紧抱着檀子仁娇小的身体，即便很隐忍也哭得声泪俱下。
一旁的婴儿似乎也有所觉察一般，也开始哇哇大哭，不过这次的哭泣却不再像往常那样是有某种诉求，更像是受了委屈似的伤心。
小小的檀子仁满脑子问号，一边安抚自己父亲一边摇着婴儿的摇篮哄睡。他咬着牙，一句话也没有。
自从看到父亲失魂落魄抱着这个婴儿回来的那天起，檀子仁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东西变了。
可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能尽力的去做好自己能做到的。
连日的相处下来，这小妖尊似乎越来越离不开檀明，而檀明也逐渐对他产生了感情。
善良向来是种被人歌颂的美德，但如今的檀明也不知道自己的善良会把自己这个家推向何处。
但既然善良是身为人类的美德，那是否可以此改变这个孩子未来的命运呢？
檀明深切地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心里酝酿出一个自不量力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是螳臂当车。
而且神族虽然不确定是否收到了“信”，但以他们的本事肯定会很快就会知道妖尊重生的事情。
妖族现在由五位妖帝分而治之，这妖尊突然重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肯定会掀起一场妖族之间的斗争。
甚至是神妖之斗，如此一来，人间将再无宁日。
几日后的一天。
檀明问正在一旁逗婴儿的檀子仁：“如果说这个孩子以后就跟着咱们了，你希望他是弟弟还是妹妹？”
“嗯？能选吗？那我要……”檀子仁小小的手指点着下巴，认真思索了片刻说，“要弟弟！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他一起玩儿，妹妹的话，我怕她老哭。”
檀明听完笑了，正好他也觉得这个孩子做男孩会更易立足于这个纷乱的世界。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感受认为这个孩子就会这样一直跟着自己。
但就目前来看，他才是无法主动摆脱掉的那个。
“子仁，你知道这孩子是谁吗？”
檀明的声音很轻，但檀子仁却听得心咚咚直跳，他当然知道这是谁，但他不知道为何父亲要这样问，于是便呆呆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可能听不明白，但你能记得多少就记住多少知道吗？”
“嗯。”檀子仁乖巧又郑重地点着头。
檀明缓缓开口：“他是500年前埋在陵山里的妖尊商珝。咱们村，就是为了守着他防止他复生逃跑而存在的。以前我也不信，但直到看到了他我明白这件事是真的。现在神族的神侍还没有来，妖族应该也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也瞒不了多久了。在他们知道商珝复活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啊。”
“因为……爹想改变他的命运。子仁，今天你去把你的东西全部收拾打包一下，我们三天后就离开这里。”
檀子仁重重点头应下。
檀明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今后，他要再多一个孩子了。
因为是天火后的月圆之夜捡到的，那夜晴空月明，即便檀明知道这就是妖尊商珝，但他还是固执地给婴儿新起了个名：檀月煌。
檀家父子三人离开丰水村一日后的晚上，夜里下起了大雨。
陵山因为被天火焚烧过，土质异常脆弱松散如同一捧灰，连石头都一碰即碎。
这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山上疏松的石土没了草木的加固开始随着雨水的冲击变成山洪奔涌而下。
丰水村最后仅剩下的15口人全部一夜毙命，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