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章 病情加重
秋天来了，树叶卷起秋风，扫荡校园。
林稚从心理咨询教室出来，一步一步挪动着往外走。
秦悠悠坐在电动车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说，“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
林稚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无奈摇摇头，“悠悠，我真的有病。”
“我也有病。”秦悠悠很明显不吃她这一套，“他教给你些什么？”
“你别着急，过几天开班会我会专门开一节课讲授的。”
林稚暗自叹了口气，但是自己的症状似乎比过去明显了很多。
授课结束后，林稚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向那个看起来很友善的学长倾诉了自己这些天以来表现出来的怪异举动。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有时候情绪高涨，妙语连珠，易于动怒，连续几晚都不睡觉也有精力，有时候情绪低落，非常抑郁，控制不住的去掐我的脖子。我还会时不时突然心跳加速，或者手抖。”
学长听见这话紧锁了眉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着自己左手上那只手镯，林稚如实回答道，“我现在应该是比较正常的，比较清醒的。”
“应该是轻躁狂，你在情绪高涨的时候，有没有影响你平时工作和学习呢？比如说集中不了注意力。”
林稚想了想，似乎是有的，但每次只要一想到江寒，她就想起在身边的翡翠手镯，想起她要努力让她过上好生活的承诺，于是便沉下心来学习工作了。
见林稚不回答，学长问她，“我看你一直盯着那只手镯，它有什么重要的含义吗？”
“没有什么含义。”林稚笑了笑，“它只是我的一位挚友暂时放在我这里的。”
“你的这位挚友，对你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学长一脸好奇地问，“是不是就是它让你的病情没有再恶化下去呢？”
顿了顿，学长又说，“一位有耐心的爱人就是治疗双相患者的良药。”
坐在电动车后座上，林稚有些缓不过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中的那一夜，她手脚冰冷，心跳加速，急诊过后却没有发现任何生理问题，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她的抑郁症便以身体上各处没来由的激动显露出来，而时过多年才知道本因——抑郁症的躯体化症状。
高中的压力过载，使得她晚自习忽然情绪低落失声痛哭，狠狠咬在手背上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直到手背上布满了晶亮的口水和一排排牙齿印。
她站在高楼处俯身下望，对自己说只要跳下去便能解脱此生。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原来是一只脚迈出去的瞬间被门卫在身后抱紧，而她幸而在这之前吞吃过一瓶药而半路晕厥，才没有从高楼上摔下去。
那时的她，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高中教室，并且继续保持着高水平的学习成绩撑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她只记得爸爸突然出现了，她的家人开始发了疯的关心她，呵护她。
这是一个奇迹。
心理医生觉得林稚这么快便恢复到几乎正常，也算是一个医学奇迹。
林稚知道，她从白玉手镯中获得新鲜的精神阳光。
父亲的去世，让她陷入无尽的悲伤中。
那只白玉手镯，竟成了爸爸给她的唯一遗物。
后来，见到江寒，她才感觉好些。
见到江寒，就像见到多年前的江绫。
一直到白玉手镯碎掉的那一天。
林稚喘不过气来，当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因为有江寒而让自己爱上了世界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她只不过是抑郁症转变成双相情感障碍。
双相情感障碍，简称双相，又称躁郁症，病人会持续处于情绪高峰和情绪低谷的波动中，并无法实现情绪稳定的自我调节。
而这些症状在江寒在的时候便减轻了许多。林稚深感亏欠，她竟然将江寒的温柔当成免费的心理治疗了，也难怪她林稚会想念她。
现在，翡翠手镯暂时还在身边。
林稚不知道，当它有一日被它主人拿走，她会变成什么样。
讨厌的江寒。林稚恶狠狠地想，讨厌的林稚，非要去邀请她逛什么街。
在同学们眼中扮演着活跃分子的林稚，开始大大咧咧在网络上发疯。
那晚，林稚去应付完两个女生宿舍的聚会，又被扣下喝下两杯白酒。
那些压抑在她心中的滚滚思念无处宣泄，她看着那只安静的手镯，想起了江寒。
那日听说她无法拒绝酒鬼男学长的邀请，一直和他们待到凌晨四点才回宿舍，将林稚约定好的见面时间忘得一干二净，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江部长睡着了没？”
“没有呢，怎么了？”
“我现在有点难受。”
“哪里难受？”林稚熄灭手机屏幕，我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江绫呢。
江绫的离去，让她压抑在死亡的痛苦中缓不过来。
江绫的死亡，也促成了她的抑郁。
“我的胃好难受。”
“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吗？”林稚想，她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拒绝别人。
“姐姐，我好想你。”对面一阵沉默，过了三分钟，才发来两个字，“睡吧。”
你不知道我不在你身边，根本无法入眠，你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成了我无法奢求的奢侈品。
“嗯。”林稚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决定还是起床做她的高数题。
两个小时过去了，林稚心想，两点了，江寒这时候估计睡着了。
“姐姐，你睡着了吧？”等了几分钟，没有回答。
江寒最近有考试，她喜欢早早起床去图书馆备考，应该睡得很早。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好难过。”
“但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林稚闭上眼睛，忽然响起的消息提示音猝不及防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江寒发来一条“稚稚，怎么还不睡啊”林稚撤回的动作一顿。
“我刚才和隔壁宿舍女生喝了些酒，刚吐出来，不怎么难受了。”
“想我了，你可以来找我啊。”江寒忽然说。
“稚稚，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知道我对你不仅仅是友情。”林稚在聊天框中打入，又快速删除。
“我永远爱你。”江寒说。
手镯重重碰到了床沿。
林稚忽然坐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睡着，那些对话不过是梦境中的幻觉。
她出了一身冷汗，手又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林稚打开手机，最后一句话，是江寒的“睡吧。”
原来只是个梦。
噩梦。
但是她根本没钱买药。
可那些幻觉中江寒的回答又让她流连忘返。
不如就这么病下去。
因为在梦里，她说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