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同行
两匹马慢悠悠地并排走着,慕权璟的马是匹黑马,丰神俊朗。
“你的马有名字吗?”我没话找话。
“风云。”
“好名字。”
“和姑娘的正般配。”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风云闪尘,确实般配。”
慕权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串葡萄,伸手给我:“我看洛姑娘特别怕热。”
“还没习惯。”我吃了一颗葡萄:“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冷。”
“你以前住哪里?”
“自然是住……家里。”我笑着说。
“洛姑娘的家乡在哪?”慕权璟问。
“很远的地方,很远。”嘴里的葡萄酸酸甜甜,我又强调了一遍:“很远。”
“很远,很远。”慕权璟重复了一遍:“很远是多远?”
“王爷知道世上最遥远的地方是哪里?”
“世上最遥远的地方……”慕权璟沉吟:“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再远,也终能到达。”我摇摇头:“还有一些地方,隔着的不是千山万水,而是……”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而是身在咫尺,却若天涯。”慕权璟半是风趣半是感慨道。
“看得出来,王爷的故事很多。”
“我认真回答姑娘的问题,姑娘却打趣我。”
“不敢打趣,我艳羡得很。”我夹紧马腹:“今日思千里,明日又一年,我觉得这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时间。”
“今日之我,未必是昨日之我。”
闪尘四蹄扬起,把黑马风云抛在身后。
大坝像一堵巨大的城墙镶嵌在几座山之间,与城墙不同的是,大坝顺山势而建,分三段倾斜而上,高达几十米。制砖厂的第一批砖和水泥都用在了这座大坝上,一条笔直的阶梯沿坝而上,每百级台阶间修了一条漫步道,像一条腰带环绕着大坝,每隔百米又有一条排水渠从将大坝竖着又分成了几个区域,坝上的草刚长出寸长,还不能完全盖住裸露的红土,却也是一片生机勃勃。
坝下马车已停了长长一排,马匹和负责牵马的民夫来来往往,通往坝顶的三层百级阶梯上,每一层都有三五成群的人正往上走。
我刚下马就有个七八岁的孩子跑过来殷勤地牵马:“洛先生你终于来了,我一早就来这等着了。”
我把闪尘交给他:“小六子,又错过了不少生意吧?你不必非等着我。”
“不行,我答应了娘每天要为先生做一件事,男子汉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刚赶上来的慕权璟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每天为洛先生做一件事?”
小六子圆滑地把黑马风云也顺手牵过去:“洛先生给我娘做了一个洗衣桶,我娘腿不好,洗衣桶可帮了大忙!娘说没什么能感谢先生,就让我每天为先生做一件事。”说完笑呵呵地牵着两匹马走了:“先生,山那边有又甜又嫩的草,我保证让闪尘吃得饱饱的!”
小六子是我们刚到皖平那天救出来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能在废墟下撑过五天五夜,是因为父亲咬破手指给母子俩喂血,被救出来后,父亲废了一只手,母亲废了两条腿,只有小六子被父母护在中间,安然无恙。
尽管地震已经让他们一无所有,小六子父亲还是把上山守了两天才抓到的一只野鸡送过来,对着我们千恩万谢。我那时正在做滚轮洗衣桶,小六子看得两眼发直,后来便时常跑过来,在学堂里一呆一整天,我见他机灵,偶尔打发他干点小活,他便高兴得屁颠屁颠的。我本来打算做三个洗衣桶,一个给李锐和老穆带着的那帮学子,一个给医学馆的姑娘们,一个给自己用,后来又多做了一个,给了小六子。
“洛姑娘巧手仁心。”慕权璟说:“你送给我的凉风扇和驱蚊绳也都很好用。”他挽起衣袖,露出一条绑在手上的草绳:“我自小就特别招惹蚊虫,刚到这里的那段时间被咬得我快要发狂了。要不是有姑娘送的驱蚊绳,我怕是早就体无完肤了。”
地震过后的灾区,蛇虫鼠蚁尤其猖狂,蚊子比手指还粗大,像慕权璟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权贵,吃苦受累能熬得住,蚊虫却让他苦不堪言。我偶然见他手上全是硕大的包,正巧那阵矿山采出的矿中有雄黄,而乐秧也在配置驱虫的药,我一时心血来潮便做了些长效驱虫的绳子。
驱蚊绳编得歪歪扭扭,我有点不好意思:“草药是找乐秧配的,我只不过借花献佛,你要谢的话去谢乐秧。”
“幸亏有了这些绳子,不然我恐怕熬不住。”慕权璟停下,稍稍抬脚,露出绑在脚上的驱蚊绳,又伸手从脖颈处掏出一条更长的草绳:“你看,我现在日夜带着这些绳子,它让我睡得安稳,出门也安心。”
粗陋的草绳衬着他昂贵精致的衣服,居然有种古朴自然的好看,他的脸,逆着光笑得分外生动。
我不敢再看:“这等粗陋的东西,王爷不嫌弃就好。”
“姑娘做的东西,样样奇思妙想,怎敢说粗陋,谁会嫌粗鄙?”
他笑得愈发生动:“我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