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浑水
余梦梦像是彻底疯了。她就那么瘫坐在地上，也不笑了，就那么坐着。
九斩还是不放心， 想继续把余梦梦关起来，至少等他们走远之后，再把余梦梦放出来也不迟。默却阻止了他。
说到底，余梦梦和山声，九斩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纠葛。既然默都发话了，九斩也就不再坚持。
“梦梦，我知道，你的灯油也快燃尽了。”默抱着咚咚，坐在余梦梦的旁边。
“是啊，没想到那么快。”余梦梦望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咚是无辜的，放她走，好吗？”默几近哀求。
“··· ···”余梦梦不说话。
“你知道的，你我总会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等到了那一天··· ···”
“咚咚的控制自然就会解除了，不是吗？那你何必还来求我？”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仇怨，当年的我不杀生，你也不沾血。极乐院这样一个大染缸，无论是黑是白，只要进去了，都会血淋淋一片。你是在怪我当时没有把你也带走吗？”
“··· ···”余梦梦又是沉默。
“当时的我已经没剩什么力气了，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我，面对极乐院的众多高手，也不可能以一敌百。与其把你从极乐院带走，害你也遭到追杀，还不如把你留下，至少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我才发现我做得不对，我应该问过你，万一你愿意接受那样的生活呢？至少，至少也应该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让你知道。”
“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梦梦，对不起。”
默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
余梦梦埋着头，长长的，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不太正常。
这么多年，她在等这一句抱歉吗？不是的，当年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跟默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
那或者，是因为嫉妒呢？
自己到底是嫉妒小眉得到了他的爱，咚咚得到了他的爱，唯独自己没有吗？可是自己转过头，就嫁给了极乐院院主，我爱默吗？
再或者，我是嫉妒默有了一个家，真正的家，而我没有呢？
极乐院确实是一趟浑水，余梦梦已经涉的很深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在咚咚额头上拍了一下，声音疲惫：“你走吧，控制已经解了。我再也不能控制任何人了，烛火该熄灭了。”
默看着咚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小山哥，他们··· ···”九斩看着远处呆坐的两人。
“无妨，他们有他们的事情需要解决，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要做。”山声远远地看了一眼，一阵唏嘘。
“我们要做什么？”
“去四娘家，把咚咚的玉坠拿回来。顺便··· ···”山声在犹豫，是否要将小飞的死告诉四娘。
“顺便什么？”九斩问。
“咱们先去吧。一边走一边说，你顺便给我出点主意。”
“九斩··· ···你说，咱们要把小飞的死告诉四娘吗？”
“当然要告诉··· ···的吧？”
“那我们的立场是什么呢？我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取回你送给咚咚的玉坠。如果四娘伤心，我们需要安慰她吗？需要安慰到什么程度呢？”
“小山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瞻前顾后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是，我以前就是太不瞻前顾后了，老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做什么。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有没有可能，听我讲话，看我做事的那个人，其实有他自己的想法呢？”
“小山哥，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小九，你说，我们应该跟四娘说实话吗？本来小飞就是个喜欢离家出走的人，如果不告诉四娘，四娘可能就会觉得小飞就是又走了，她可能会伤心一阵子。但是如果我们说实话了，四娘就会伤心一辈子。”
“小山哥，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告诉四娘。我宁愿接受痛苦的真实，也不愿意得到善意的虚假。”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四娘的门口。
山声深吸了一口气，敲响了门。
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传来，“谁呀？”
“四娘，是我。”
四娘打开门，一脸开心：“哎哟，你又来啦，这次是有什么好货呀？”
“倒也没什么好货。”山声拿出了另一些珠宝：“您看看，这些里面，有您看得上的吗？”
“哎哟，哎哟，我看看，我看看啊。”四娘笑的合不拢嘴。
“对了四娘，我忘了告诉您，您腰上的这朵小花玉坠，我上次就看着眼熟。回去之后我就想啊，我是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玉。”
“在哪里？”四娘还在试戴山声掏给她的新珠宝。
“是前几年跟我有生意往来的一户人家，他们吧，家里有人也戴了一块，跟那朵小花玉坠相同玉料做成的配饰，后来就暴毙了，听说那玉其实是瘴玉。”
“瘴玉？”
“是，有黑心的商人专门把下等的玉料丢到瘴气林子里，听说有的石头经瘴气那么一熏，就能变成上等美玉的样子··· ···”
“哎哟，真的假的。”四娘一下子把那玉坠摘下来，丢的老远。九斩悄悄地接住了。
“你这里应该没有那种玉料吧？”四娘拿袖子掩了掩口鼻。
“小山哥，咱别演戏了，我来说吧。”九斩见东西已经到手，打算不再装下去了。
“四娘你好，我们··· ···”
四娘跑回门后面：“你们想干什么？”
山声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不说也得说了。
“四娘，我们在后山的大铁球那里，看见了··· ···”
“看见了什么？”四娘好像有所预料，把门打开了，双手下垂，眼睛里一下子就没有了光。明明她刚才还那么高兴地在看珠宝的。
“看见了··· ···”
“看见了小飞是不是？”
“四娘··· ···”
“你一说大铁球，我就明白了。“四娘轻轻倚靠着屋门：”小飞前一阵子走了，又回来了，说他当上了大铁球的管事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
“你们没有想过离开吗？离开村子··· ···”
“你看，这周围都是大山，我们怎么出去呢？就算出去了，我们能干什么呢？”
“这不是命，这是一场交易。你们以为，我们当真不知道极乐院的那些外来人，他们在干什么吗？其实我们都知道。”
“他们给我们富足的生活，我们就交易给他们土地，还有··· ···”四娘叹了一口气：“还有我们的身家性命。我们只是在赌罢了，赌他们不一定会选中我，选中小飞。每个村民都是这么赌的。赌赢了，就一生享受荣华富贵，赌输了，也够了··· ···”
“只是刀没砍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是不会痛的。”四娘又缓缓起身，关了门：“你们告诉我，小飞在哪个铁球里··· ···我··· ···我去见见他，带他回家··· ···”
“四娘··· ···”九斩已经默默地抽泣起来，山声也感觉心里堵堵的。他给四娘指了路，目送着四娘。
街道上很静，四娘身上丁零当啷的声音不断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