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跟我进来吧
1985年8月 盛夏
育婴堂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山树环绕，层层叠叠，庇护着这些没人要的孤儿。
记得那是我在孤儿院待得最后一年，还没有找到工作，便在育婴堂帮忙。
这个夏天特别热，我住在育婴堂的招待室，房间简陋没有电扇，外面蝉又叫个不停，我总是睡不着。
夜色朦胧，深夜的育婴堂静谧又温馨。
我和门卫大爷坐在门口的石梯上乘凉，他困了就去睡，留我自己坐在角落里看小说。
那段时间，每天都过的一样，毫无记忆点，但后来说到夏天，我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这个夏天。
是你骑着摩托车跌跌撞撞闯进我生活的这个夏天。
通往育婴堂的山路坑洼曲折，到了夜晚更是黑暗难行。
我如往常一样坐在院中角落看书，伴随着阵阵回响，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我坐在石阶上，听到轰鸣声戛然而止，结束在了育婴堂门口，接着是车子摔倒的声音。
听动静，能想象到外面应该是一副人仰马翻的场景，人估计摔倒够呛。
我在大门里等，看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片刻的安静后，你疯狂砸门的声音一下引出了门卫大爷。
能感觉到你很急，但这动静和过来闹事的动静是没区别的。
门卫大爷厉声制止了你，隔着门听到你说你是过来接女儿的。
你的声音充满了担心和焦虑，每个音节都带着哭腔，无助且柔弱，和刚才哐哐砸门的你反差极大。
你在门口叹气，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里满满的全是疲惫。
几轮交涉下来，门还是没给你开，大爷转头回屋继续睡觉，让你明天天亮了再来。
我出于好奇悄悄上前，隔着门缝看你坐到了门口的小台阶上。
你背对着我，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伤，月光照在你身上，露出的皮肤透着微弱的白光，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看起来孤零零的。
你没有察觉，我其实看你看了很久，看着你抽完了一支烟，看着那火光在黑暗中熄灭，看着你坐着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等天亮。
我转身回去，随意夹着的书从手臂间滑落，我来不及捡，立马回头看是否惊动了你。
透过门缝，我看到了你转向大门的脸，显然你发现我了。
你一头缱绻短发，额前的发丝搭在眼睛上，眼睛很大，直直的看过来。
你精致的像模特，你的脸好像只有在杂志上才会看到。
穿着花哨的衬衫，很有文艺气息，整个人看起来很慵懒，像画家或者像流浪歌手。
此刻的这一回眸带着些清冷，就这一瞬间，我非常确定你一定不是什么杀人变态狂，但一点也没有为人父的样子。
门缝很窄，我在门里不敢动。
直到你缓缓起身过来和我说话， 我知道我藏不住了。
你走到门前，问我是不是来给你开门的。
我小声否认，捡起地上的书快速离开。
谁知，你听到我离开居然又开始敲门，我怕你把门卫大爷招来，只好折返回去。
“你不要再敲”
“你别走，我只是想知道良策在不在里面。”
“我刚听你说了，是有一个孩子跟你描述的很像，但她一直不告诉我们她的名字。”
“她还好吗？”
“被遗弃到这里怎么会好，没事干嘛把孩子丢这里？”
“不是我丢的，是她妈，我也没想到啊。”
看你大半夜上山找孩子，摔的自己满身是伤，这话应该不假，我见过半夜丢孩子的，还见过半夜过来找孩子的，我对你的事充满了好奇。
“等天亮再说吧，你先找个地方休息。”
“没事，我就在这边等，你快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是好奇心还是恻隐心出来作祟。
我并没有马上回去，看你一瘸一拐的又坐到了台阶上，看来是真的打算这样熬到天亮了。
“你要不进来吧。”
满身是伤的你一下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着我真假。
我没有大门钥匙，于是给你指了去后门的路，我回去放书，接着就走去后门等你。
育婴堂外面乱木丛生，谁知你一瘸一拐还能走的那么快，我从学校里面走直线都没你快。
等我到时你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远远看过去特别高，身材比例也堪比模特，头小肩宽细腰长腿，哪怕站在荒草堆里也很是养眼。
你看我过来便笑着和我打招呼，一张厌世脸笑起来居然这么甜美。
对了，你说你不喜欢我说你甜美，那换个说法，阳光明媚少年感十足。
很难想你是6、7岁孩子的父亲，如果你真不是良策的父亲那我真是有点后悔答应放你进来了。
我慢走近你，发现你伤的还挺严重，胳膊上的伤口居然还在流血。
我开门放你进来，目测了一下，我比你略高，加上从小在孤儿院练得一身打架功夫。
如果你进来后有什么我意料以外的举动，我想我应该可以制服你。
你察觉到我直勾勾的盯着你，尴尬的低头躲闪，说自己现在太狼狈了，骑着着急摔了好几次。
我拉着你的胳膊，示意你看自己的伤口，这么久了居然还在流血。
你轻轻推开我的手，说这是刚才被树枝划得，还说通往后门的路被灌木遮的非常隐蔽，你只得钻来钻去，差点找不到这个门。
我听着你的描述有点想笑，这哪是什么孩子父亲，明明自己还是个莽撞少年。
看你走的吃力，我故意放慢了脚步。
这是育婴堂，里面都是7岁以下的孩子，这会嬷嬷陪他们在睡觉。
我们路过宿舍和食堂一路又来到了前门，前门有一排平房，有门卫室，杂物室，还有几间招待室，我目前就借住在这里。
夜晚很安静，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你跟在我的后面。
“进来吧。”
我开门开灯，侧身让你进了房间，房间很是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你进来坐到了椅子上，疼的龇牙咧嘴。
我出去打了水，又拿了药，帮你清洗伤口。
那时候我们刚认识，当我面脱个衣服还扭扭捏捏的，非常客气的说不用麻烦我。
但碍于你自己清理伤口太过费力，加上屋里灯光昏暗，最终你还是让我帮你清洗的伤口。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看了你的身子，只是那时候对你没有什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