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红
明月高悬，偶尔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和灌木吹出沙沙声。
也许是风吹动了少年的头发，又或者是老鼠啃食的刺痛，巷子里被茅草简单覆盖的身影摇晃了一下。
斯！
王为睁开眼，摇晃着站起身来，手扶在有些滑腻的墙上。
他脑子里充斥着一种混乱感，和醉酒般的疼痛。
什么？父母双亡，只留了一套房子，还是吃了别人的绝户……
还好…还好，自己有工作，给赵府当狗……不对，是护卫，能吃饱饭。
嗯？刚刚被同事打死了。
王为脑海里想起了当时突然在眼中放大的棕色实木棍。
还有施暴的几人，看见自己倒地之后慌乱的眼神。
摸了摸额头，黏糊糊的，王为把手凑近了，勉强看清是泛黑的血。
这能不痛？
王为不敢多碰，到时候感染了怎么办，他听说古代对于感染几乎是束手无策。
这时恰好当着月亮的云雾移开，借着月光，他把身上的茅草拍了拍。
突然脖子一痒，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在他衣服里一钻，顺着领口爬了出去，只留一道黑影。
王为突然一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一股敏感的麻痹感从后背，顺着脖颈，最后蔓延整个后脑，有些心慌。
深更半夜，那就先回“家”吧。
与后世不同，这里的夜晚十分的黑，哪怕有月光，也不足以看清路，只能凭借着记忆走。
没走多久，王为喘着气停了下来，弯着腰，扶着膝盖。
他的身体并不羸弱，甚至能称得上强壮，但他可能躺的有点久了。
一天，还是两天。
他感觉自己像是枯竭的河床。
脚步声在静谧漆黑的街回荡，以至于王为停下了脚步，声音还在回响。
古代的夜生活就是这样的，除了特定朝代的繁华都市，会通宵达旦。
其他城市早早就歇下了。
嗒！
嗒！
脚步声怎么还在响？！
王为直起了身子，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脚步声也同时消失。
他回头看了看，但是由于亮度太低，只能隐约看见房子的轮廓，如同黑暗中匍匐的巨兽。
黑暗中隐约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一直等了好几分钟，确定了四周没有脚步声，他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咽了咽口水。
是幻觉吗？
他不得而知，只能继续前进，同时加快了些步伐。
走在路上，他想起赵家护卫里有一个真正的高手。
一拳，就一拳，将一块吊着的石头打得粉碎。
这种高手，面对普通人，哪怕普通人着甲，那都是一拳打死。
但是有次聊天，有人问起那些妖狐报恩的鬼神之事。
那老刘，也就是高手，当场脸一横，讳莫如深，说以后谁也不准在他面前说这些，让他们也少说。
当时王为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害怕了几天，之后也没多当回事。
如今想起来，越想越发慌。
自己这样受了伤的，就和那些大病初愈的人一样，生机重，火气少。
尤其容易撞鬼遇邪。
控制不住的，王为停下脚步，回头一望。
一缕寒意在他心头无限放大，黑暗中好像有一块地方在摇晃，像是一个瘦高的人影。
脚步声先前听起来像是回响，可能是因为距离远
而如今，听起来就像是后面有人在跟着一样。
没一会儿，脚步声消失了。
同时，王为也看不出那边的黑暗的摇晃了。
我去！！！
这还tm能是幻觉？！
王为转过头，脸色大变。
开始了狂奔，他的心率瞬间飙升。
没一会，他喉咙传来剧痛，每一次呼吸，如同拿生锈的刀刮蹭着气管。
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他的双耳由于血压的升高，此时正充斥着嗡嗡嗡的鸣响和心跳声。
但仍旧遮盖不住逐渐放大、靠近的脚步声。
绝对不能被靠近！
绝对！
越来越近了。
王为感觉另一个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一股莫名的凉意爬上肩膀，像是有人依靠在他的背上。
扭动脖颈，他想回头看一眼。
突然，左脚踢在凸起的砖块上
王为一个踉跄。
完了。
恐惧像是不断膨胀的气球将胸口填满，让他全身僵硬了起来，若有实质的寒意在肩膀上蔓延。
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结局。
咚！——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锣鼓声传来，持续了一两分钟，紧接着有人高喊：“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锣鼓声和人声驱散了刚才如附骨之蛆的黑暗和恐慌。
而且可能是刚才一阵奔跑的缘故，王为此时身子暖洋洋的。
王为爬了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就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真的是吗？
王为来到家，外墙的门是拴上的，但是中间有比较大的缝隙，防君子，不防小人。
他很轻易就进入其中，敲起了里面屋子的门。
砰！
砰砰！
“是我！”
随着门后传来动静，没一会打开了。
王为这才松了口气。
“这两天你去哪了。”
“出了点意外。”
“快进来。”
穿着麻布衣的少女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提着把柴刀，带着鼻腔。
她隐约在门关上之前，在门缝中看见墙外有一个黑影，眨眨眼又没了。
她也不以为意，只当是看错了。
“小衿，老头子藏的酒呢？”
“不准喝……”
灯光将王为头上的伤照出来，将少女吓了一跳，紧接着走上前，把灯往前凑。
灯光下，鸡蛋大的创口，中间血渍发黑，隐约已经结痂了，周围还是血淋淋的。
“怎么……搞的。”
声音有些颤抖，小衿手忙脚乱。
而后一直忙到天空朦朦亮，天际处有一缕红光，王为额头边缘的血渍才清理干净。
出乎意料的，他额头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看不出几个小时前，这里几乎还是一个洞。
王为收回目光。
“多谢你了。”
“嗯？”
少女茫然的侧过头，又自顾自的点点头，疲倦的脸上双眼泛着血丝，周围还有些红。
小衿，也就是王衿，也可以叫赵衿。
前者是随王为的老爹姓，算是养女，后者则是跟其生父姓，那么算是童养媳。
按前者算，那么他们现在所住的房子则是原主的父母吃绝户，占来的。
按后者，勉强可以算是嫁妆，可以粉饰一下行为。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上一辈的事已经了结，人死事消。
“去休息吧，忙了一晚上了。”
“我等下要去周夫人那里帮忙做衣服的。”
“你今天就别……”
王为说到这顿住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原主去当护卫的钱，也就糊口好一点的水平，后来学会了喝酒，逛青楼。
家里积蓄都用的差不多了。
其实如果不乱搞，他们的收入完全够用。
“别去了。”
“行。”
小衿看了眼王为。
往常的王为是巴不得她多去做工，拿钱给他去喝酒的。
“去休息吧。”
望着小衿的背影，王为叹了口气。
还是要搞些钱。
糖？不会，盐？不会，肥皂？也不会
想着破局之法，王为逐渐昏昏沉沉起来，毕竟他也忙了一晚上，他趴在桌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由的想到晚上的事，到底是自己骗自己，还是……
这时，一抹深红色在眼前闪过。
王为眼睛放大，刚刚的睡意陡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