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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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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会在自己给他与明仪赐婚的时候, 突然就不小心划伤脸了呢?

    对此,赵明诚心中有疑问,也许只是明知故问, 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隐隐的失望,或许曾经他还可以安慰自己, 这只是对李游的考验,若是他主动应下这门婚事, 没有经受住权势诱惑,便代表着他对唐柔并不上心, 自然也就不配得到阿柔的爱, 留她在身边继续守着自己,那他自然也就理所应当代替李游去守护她, 他们分开才是对的, 于人于己都好,可是他却没想到, 李游竟然经受住了考验……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就是在夺人所爱呢?

    也许他只是在麻痹自己, 更不愿承认这场赐婚就只是他与明仪合谋夺爱的借口罢了。

    “不!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见徐芳面色为难地点点头,赵明仪只是又怒吼道,“李游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么出去玩了一次,就不小心划伤了脸呢?一定是唐柔得知我与他情意绵绵, 所以才嫉妒使出了这么恶毒的主意, 好破坏我与李郎的婚事, 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不禁又目光怨恨地猜测道,此刻气上心头,也顾不得自己皇兄的心情, 然而态度却比之前更加坚持。

    “我不管!别说他毁容了,就是残了死了我也不嫌弃他,我已经认定了他,此生一定要做李家妇!你马上再去李家传旨,并奉上本公主口谕,叫他即刻与唐柔和离,即便他的脸毁了,本公主也还是要嫁给他!”

    赵明仪虽然现在有些意气用事,但是她对李游的心却是从未改变过,即便在听到他毁容的消息时,心里第一挂念的也还是他们的婚事,而并不是因为他没了绝世的美貌,而心生嫌弃于他。

    毕竟她已经倾慕李游已久,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是开始于中秋沈园的夜晚,而是从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开始,从那偶尔的惊鸿一瞥,惊为天人,点点滴滴累计的执念,毫不夸张地说,她对李游的认真,爱意,丝毫不逊于他的妻子唐柔。

    不……她明明比唐柔对他更加上心!叫她

    如何能够摒弃深爱了多年的男人?别说他毁容了,他就是现在死了,她也要跟他冥婚,她才不管别人的眼光,太后同不同意,若是不叫她与李郎在一起,她宁肯去死!反正若是嫁不到他,自然也就再没有了爱慕之人,即便以后再另嫁权贵,她未来的婚姻生活也谈不上会幸福,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委曲求全?

    她等了李游太久,如今已经等不下去了!多年的痴情执念使她已经再无接受任何男人的可能,除了他以外,她再爱不了别人。

    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不能因为这中途的意外再失去,哪怕破釜沉舟,她也一定要将婚事落实。

    赵明仪气急败坏,而徐芳却是又看了看她旁边的赵明诚的脸色,见他面上阴沉,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还是不敢贸然听从赵明仪的指示,再去李府下令的。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啊!”

    然而赵明仪见他不听自己的命令,却是又大发脾气道,她直接伸手抓了案上的圣旨扔他脸上,原本娇滴明媚的声音,此刻也犹如鬼魅般尖锐瘆人。

    “本公主的话难道还不管用吗?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我!”

    扔完后她心里还不解气,只是又伸手指了因惊慌而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的徐芳破口大骂道。

    徐芳连忙又爬行几步,捡起滚落到远处些的圣旨,急忙又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随即才又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向了高处那难伺候的小祖宗,只是苦着脸道,“没有,奴才哪敢对公主殿下不敬啊!”

    只是皇上未发话,他又怎敢贸然离开?这明仪公主当真是被太后陛下宠坏了,如今当着皇帝的面,就敢撒泼大骂,甚至还扔掉圣旨,徐芳随知明仪顽劣,但却也还是没料到她竟是能发疯到这种程度的,心底吃惊的同时,不禁又有些可怜起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你还敢说!若真的敬重,刚才本公主对你说话时,你又怎会当耳旁风视之不见?你这个狗奴才,仗着我皇兄器重你,就胆敢奴大欺主,

    分明就是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奴才……奴才冤枉啊!”

    赵明诚简直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原先沉郁的心情,也渐渐被些许焦躁取代,他不禁又蹙了眉头,只是单手撑了太阳穴轻轻按道,“好了好了!都快别吵了,事情还没解决,怎么自己人反倒先起内讧,吵得不可开交了呢?”

    吵得他简直头疼!

    “徐芳,你再去李府一趟吧,记得将公主吩咐你的话,原封不动告知李家人。”

    赵明诚只是又声音淡淡地下令道,他低垂着脸孔,使之面色晦暗不明,徐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隐能从他不冷不热的声音中,想象出他的目光该是多么阴沉。

    但主子的心思,也不是他能够妄图揣测的,既然陛下已经发话,他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去执行他的命令。

    于是徐芳只是又俯首一拜,领命道,“是,奴才这便过去传旨。”

    话罢他便又起身,匆匆出了宫殿,去往李府了。

    “皇兄!你说李游他肯乖乖就范吗?”

    待徐芳走后,赵明仪只是又目光担忧地拉了赵明诚的衣袖道,生怕自己的目的又会再次落空。

    “谁知道呢?”

    赵明诚声音冷漠,并未多看她一眼,只是又道,“刚才你不该那么诋毁阿柔的,从这李府门外捡到的染血簪子,徐芳回来后的解释,再联想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们的婚事……你就该明白,这是李游为了抗婚自演的一出戏。”

    再说阿柔那么善良的人,连对一个善恶不明的陌生人都能好心施以援手,即便对李游有埋怨,又怎会真的忍心伤害他呢?

    而且联想徐芳是在李家门口捡到的发簪,他出来时,李游脸上便已经受伤了,而且李家人还都在场……试问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叫他们一直呆在原地,而不是赶紧扶他回府疗伤呢?

    可想而知,李游大概是归家时听李家人说起此事,才会破釜沉舟,以毁容的代价来抗拒与明仪的婚事,从他特地选择伤害自己的脸来看,便能很容易联想到这场婚事,以及他的态度,打

    算。

    只要明仪不再喜欢他,那李家也谈不上是拒旨抗婚,虽然代价是大了点,但也算是唯一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可否认,这李游确实是个聪明人,但他大概没有想到,明仪对他的执念是如此深吧?就如同他对唐柔的执念一样,并非美貌生命的逝去,就能因此不爱移情的。

    赵明仪看着皇兄冰冷不悦的面色,目光中不禁又涌现出一抹胆怯的惧意,眼下心里的火气渐渐熄灭,她面对真的有些生气了的赵明诚,此刻也不敢再发脾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又目光幽怨地低了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她还需要皇兄帮她得到李游,不能再去任性惹恼了他。

    ……李府中,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徐芳会再次折返而来,而且还竟是那么快。

    “李郎君,您可真是好福气啊,公主殿下知道了您不小心受伤的消息后,心中担心不已,更没有分毫嫌弃你毁容,她说就算您的脸毁了,也还是一定要嫁给你,并希望您与原配夫人速速和离,好尽早完成两家的天定良缘啊!”

    待到所有人都到齐后,徐芳只是看着姗姗来迟的李游夫妇,只是又尖细着嗓子笑眯眯道。

    那太监独有的谄媚虚伪之声,不禁令李游气愤的同时,胃里又泛起一阵恶心,看着面前那张口蜜腹剑的老脸,他真想吐他一脸。

    而唐柔听罢徐芳的话,心中不禁一惊,她近乎绝望地松开了与李游一直紧握的掌心。

    或许她心里一直都是有预感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公主竟是连一日都不愿多等,不能再给他们夫妻厮守片刻的机会。

    她的泪不自觉便滑落下来,只是悲凉的心已经近乎平静,她想为了李游,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了?

    他已经为了自己失去了俊美的容貌了,明明他是一个那么爱美的人,难道还要他再因为自己以死拒婚吗?

    明明他还有大好的前途……

    李家人即便对她不好,但也始终还是他的父母,两家人更是流着相同的血,她不能连累他们,更

    何况表哥还是那么孝顺的人,他一直敬爱他的父母。

    就算为了种种牵绊,她也无力再与他继续走下去了。

    “李郎君,难得公主对您一番厚爱,还不赶紧领旨谢恩?这门婚事,陛下他也是极赞成的。”

    那徐芳只是和颜悦色地又继续道。

    ……赵明诚?

    李游这才不禁又想到了那人,想到了那日在珈蓝寺撞到他与阿柔温声浅笑地说着话,他们相谈甚欢,像是多年重逢的故友,更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他至今都忘不了他看向阿柔时的眼神,眸里那柔情似水的温柔,分明就是看着自己挚爱女人时的深情款款,甚至还带着宠溺的纵容。

    他早就知道赵明诚对阿柔心存觊觎,再联系今日的赐婚,几乎都用不着去思考,他便能知道他是打的什么算盘,然而面对这不怀好意,甚至可谓是明目张胆的夺妻之恨,他却是那么得无力。

    就连他那自残的挣扎,都显得那般可笑!

    究竟是为什么?他要遭受这种不公,要将他挚爱的妻子拱手送人,自己只能忍受娶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

    仅仅就知道因为他是皇帝吗?!

    他是臣子,就活该被他夺妻吗!

    皇帝是掌握着生杀大权,雷霆雨露,令人敬畏,但是赵明诚兄妹俩的卑鄙手段,却是也真正触到了他的逆鳞,他又怎会甘心将自己深爱的女人拱手让人?即便他是皇帝,为了阿柔,他也不得不与他争上一争!

    总的来说,李游还是有少年才俊的傲气的,尤其又是出身在诗书礼仪的世家,他自幼熏陶到的,也不止是才气,更有一身不畏强权,铮铮正气的傲骨,所以在徐芳话落后,他仅仅只是握了咯咯作响的掌心,倔强的目光仇视地直直望着他,并未开口承诺什么。

    徐芳被他凛冽恨毒的眼神有些震慑到,心底莫名一惊,只是又有些慌张地避开了锐利的目光,口上却是再次询问道,“李郎君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对于陛下的赐婚,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李郎君可莫要叫老奴为难得好,毕竟杂家可是奉旨过来

    的,你要是一直这种态度,待会回宫后,陛下公主要是问起来,怕是要不好交代。”

    “子献,你在做什么?快领旨谢恩啊?!”

    李父李母见状,不禁也又目光焦虑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一脸的担心,李父更是急忙催促他道。

    然而对于他们好心的劝告,李游却是至若惘然,视之不见,他铁青着脸色,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徐芳,并未开口,对于这桩婚事,他一直固执着就是不肯点头应下,不愿认命。

    “李大人,李夫人,顾及着之前李家对老奴‘厚重’的情义,老奴可是没少在陛下公主面前替你们美言啊,尤其是令公子……一直若是这种态度,岂不是令人寒心,更叫老身如何回宫去交差啊?”

    想到李游对自己敌视怨恨的目光,徐芳就有些生气,于是不禁又对李宪源夫妇埋怨道,仿佛自己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然而事实上之前他却是并未在皇帝面前多言什么,所做的也仅仅只是如实禀报而已,眼下却故意居功自傲,大有占据道义上风,强压李家人一头的意味。

    不得不说,他还真有些怕这李游再做出什么疯狂事来,毕竟他对自己下手都那么狠,不逼一逼他,只怕他不会轻易就范,自己无法回宫交差,所以倒也不是他刻意顺着杆子借题发挥,在平白敲诈收了李家一大笔钱后,却又翻脸得理不饶人的简单无耻之事。

    李父自然也是更能明白事态的严重,他也讨厌徐芳,可是现在却不是与他翻旧账心疼钱的时候,于是他不禁又严肃了脸训斥李游,“你这个逆子!能够尚公主是多么风光的荣耀,皇恩浩荡,又岂是你能够耍脾气任性抗拒的?现在你马上给我跪下接旨,不然家法伺候!”

    他不禁又伸手指着李游,目光严厉地呵斥道。

    唐柔见大家脸色越来越不好,不禁又目光忐忑地看了李父一眼,随后只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他的衣袖道,“夫君……不然你就听从公公他们的话吧?我……我没事的,即便咱们真的离婚了,我也不会抱怨,不会怪你的。”

    她无助悲伤的目光中

    ,不禁也染了丝近乎绝望的卑微。

    “我知道,爹娘也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大家好。”

    她也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希望他好,如今他的脸毁了,她只盼着他日后的仕途能够顺利,娶公主无疑是对他人生最有利的,这样所有人也都能满意,比和她连孩子都没有的婚姻强多了,现在她只希望别再拖累他,她感觉这也是自己仅剩的那点价值了。

    就像当年她风光嫁进来时一样,就算走,这次也能鼓足勇气,维持体面尊严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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