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忌惮
他不能赌。
亦不敢赌。
“阮爱卿为何一言不发？”
阮太傅听闻景帝喊到他，连忙起身道：“陛下，微臣惶恐。”
“哦？朕以为爱卿是有妙计，没想到是在惴惴不安？”景帝笑着说道，可他眼中的光芒却是格外渗人。
帝王之心，谁能猜测？
阮太傅拱手，“陛下，如若是下层剥削，不如派位皇子前去审查，一来是安抚民心，二来是彻查贪官污吏，肃清朝堂，也好向天下之人示皇恩浩荡，三来也能磨砺皇子。”
忠勇侯顾元看着面前阮太傅的身影，心中暗暗想道，阮洪此人果然是狡猾非常，即便是面对景帝的多疑，仍然能轻松应对。
果然是老肩巨滑！老狐狸！
景帝垂眸像是在思考，手中代表帝王的玉扳指在不断转动：“爱卿的提议不错，那前去的人选，爱卿心中可有……打算？”
阮太傅眼神一变，果然，陛下最忌惮的便是大臣与皇子间结党营私，如此一来，是在敲打他。
他绝对不能上当。
只见他不卑不亢的说道：“微臣愚昧，虽有此想法，但陛下的诸位皇子皆各有才能，需得陛下定夺才是。”
这老贼。
萧砚在殿后听着阮洪的回答，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说起会做人，还得是阮太傅，既出了主意，又赔了人情。
位极人臣，说的便是他了。
景帝觉得十分好笑，他既提出，又想让他定夺，想要滴水不漏的将这棘手的问题抛出去，他却偏不如他意。
“儒王如何？”
儒王萧祺。
景帝此话便是在试探阮太傅是否为儒王一派，倘若连太傅都已经投靠皇子，那这朝堂便要大刀阔斧的换新颜了。
“儒王自是出众——”
“朕问你了吗？”景帝眸光幽深，冷声道。
说话的这人，乃是阮太傅门下的门生，盛江潭，如今就任大理寺卿，掌管刑事审问，在京为官都不是善茬，更何况是在阮太傅的庇佑下。
他能站出来说话，必然是有阮洪的示意，看上去被景帝训斥，实则是在脱身。
“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
议事堂中的烛火不知何时燃尽，李如海连忙示意旁边的小内侍前去换下旧烛。
匍匐在地的大臣们仍然是大气不敢出。
而此时，忠勇侯顾元突然站出来，沉声说道：“儒王殿下近期需要筹备婚事，不如派其他人去，阮太傅提议是不错，可如今难民流离失所，对朝廷定会有所怨言，皇子们皇天贵胄，万一被流民们冲撞……不如派忠毅侯的世子前去。”
忠毅侯府世子，谈仲祁。
明年便是春闱，他也恰好要参加。
忠毅侯谈肇听到自家儿子的名字，立刻警惕起来，忠勇侯这老匹夫，竟然惦记到他儿子上头来，究竟是何居心！
“不可——陛下圣明，臣的儿子虽是世家子弟，毕竟现在是白衣出身，如何能接的了朝廷任命，这于理不合，况……他一武将后代，春闱都不知是何结果，如何能应付的了？”忠毅侯诚恳的说道。
景帝点点头，也算是默认他的说法。
既如此，皇子不成，武将后代也不成。
那选谁？
又能由谁去？
景帝敲打着面前的书案，看着戴着面具的大臣们，心中不知为何，有些许悲戚。
他一人守着偌大的皇宫，他有温柔体贴后妃，有孝顺聪颖皇子，有表面忠心，实则表里不一的大臣们，他此时，前所未有的空洞。
他终归是一人。
至高无上的皇权上，也只能有他一人。
只能他一人。
片刻后，众大臣们只听到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说了一句：“让砚王去吧。”
砚王，皇后嫡长子。
也算的是出师有名。
景帝终归是对嫡长子是有不一样的感情的，既占嫡，又占着长，还是景帝登基后的第一子，自然是不同凡响。
在这场布满无声的硝烟的争斗中，楚漠北始终保持沉默，景帝自然也没有过问他。
毕竟，现在宁王府没有必要表态，也不能表态，宁王府是陛下最锋利的一把刀，倘若用这种的把戏试探，也未免太低级了些。
退朝后，楚漠北的侍卫莫毅便紧跟着他身后。
起初，两人默不作声。
后来，莫毅还是有些忍不住。
主仆两人，仅有一帘之隔，却还要压低声音。
“世子，长公主府给郡主递帖子了。”莫毅尽力的压低声音。
楚漠北微微怔住，不过片刻便从景帝今日的试探中反应过来：“是因为何事？”
莫毅回答道：“说是佑安郡主许久未见郡主，所以特地邀请郡主前去品茶。”
也是，如今这时节，上好的龙井清茶已经进贡到长公主府邸上了。
宋茉茉与阿翎素来交好，邀请她去府上品茶也是有理的。
那看来，那丫头身上的伤势俨然大好了，否则长公主也不会允许她邀阿翎前去叙旧。
楚漠北沉声道：“这等小事，不必向我禀报，看好后宅的几房人即可。”
莫毅听的云里雾里的，不是世子让他关注长公主的动静吗？
怎么成了他的不是呢？
但这话，莫毅是不好说出口的。
只能悻悻的称是。
两人回了宁王府，刘管家在门口迎接楚漠北。
只见墨色深顶的马车走下一人，身姿修长，容貌无双，肤色虽然略深，但眉目间皆是与宁王妃一般无二。
刘管家连忙迎上来，笑呵呵的说道：“世子回来了，奴才奉王妃之命来迎接世子。”
楚漠北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便先进了府邸，莫毅跟在身后，拿着披风。
楚漠北步伐稳健，没几步就到了荣阁，却发现今日的荣阁却热闹不少。
听这声音应当是他那几位叔父的女儿们在此，他心想，如此热闹，不如先回去更衣再来。
于是便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此时楚黎照刚刚到荣阁门口，便看到自家兄长点头离开。
素馨看见楚漠北的身影，小声的说道：“郡主，是世子。”
楚黎照：“……”怎么一见到她就掉头？
然而，楚漠北并未见到自家妹妹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