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恩师

    回到了府中，凌景湛迅速地命人备下沐汤准备沐浴更衣。

    凌景湛脱下了披风又丢回了秦时怀中，秦时倒也没带在意，随手就把披风扔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凌景湛一边咳着一边将湿透了的里衣换下，将整个身子都浸在了热气腾腾的沐汤之中。

    凌景湛在浴桶中闭目养神，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宁钰的那一句，“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凌景湛心烦意乱，似是小孩子发泄情绪一般地用手重重拍向水面。不出意外，凌景湛被溅了一脸的水。

    凌景湛起身将衣物穿戴整齐，随后便又带着银羽出门去了。

    凌景湛带着银羽去了徐家，找了徐雍徐老太傅。恰逢徐牧也正在府中，未曾出门，说什么也硬要跟着听一耳朵。

    凌景湛跟着徐雍到了书房，忽的跪在了徐雍面前，道：“学生自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愧于先生教导，叫先生蒙羞。如今有一桩心愿，求先生再帮学生一次。”

    徐雍一向对凌景湛这个学生颇为喜欢，这些年凌景湛的疯魔他都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

    当年如此聪慧的一个孩子，想要凭自己实力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心怀如此大志的孩子，却被京中的勾心斗角折磨得愈发不成人样。

    可不管凌景湛再如何疯魔，手上沾了再多的鲜血，徐雍终究是舍不得怪他，也不觉得他砸了自己的招牌。

    凌景湛在徐雍门下求学数年，徐雍无妻无儿，早就将凌景湛和上官清视若己出。既是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不心疼？

    徐雍扶凌景湛起身，只是抓了一下凌景湛的手腕，便知凌景湛又瘦了不少。

    “好孩子，为师从未怪过你。你天资聪颖，从未叫我蒙羞过。”徐雍最是知晓凌景湛的心性。

    纵然这些年凌景湛疯魔至此，纵然师徒二人已有两年未说过话，可徐雍还是能断定，凌景湛的本心尚在，赤子之心仍在。

    这两年凌景湛总是刻意躲着徐雍，他知晓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徐雍，他嫌他自己脏，不配再说自己是徐雍的得意弟子。

    同时，他也怕徐雍觉得他手段肮脏下作，这两年他做了不少触碰徐雍底线的事情，他自觉愧对于恩师，自是无颜面对。

    可徐雍却常常向徐牧问起凌景湛的近况，生怕凌景湛愈发疯魔，最终伤及自身……

    “今日学生前来，是为宁昭一事。”

    徐雍心下了然，还不等凌景湛接着说下去，便问道：“你想让我将他收入门下，悉心教导。”

    凌景湛心中忽然漏了一拍，眼睛微微有些发酸。恩师还是如往昔那般了解自己的心思，还是待自己这样好。

    “是。”凌景湛毫不避讳，直接承认。

    徐雍轻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入了冬，院中只有那梅花正含苞待放，想着待到大雪纷飞，梅花盛开时，一出“红梅乱雪”也不失为一番美景。

    徐雍素来喜梅花，后来收了凌景湛做学生，又觉得凌景湛像极了那“凌寒独自开”的梅花——长于困境，却一身傲骨，不愿折腰。

    七岁便扛起大半个凌家，其中吃了多少苦自是不必言说。

    而现如今，有个七岁的孩童或许马上就要重蹈凌景湛的覆辙，徐雍望着那梅花，似是明白了凌景湛的用意——他不愿宁昭成为第二个自己。

    “宁家男子一律斩首，女眷孩童一律为奴，其后代三世不可为官从商。也不知那孩子如今在谁家府上……”徐雍摇了摇头，似是也在心疼宁昭小小年纪就要被父亲所犯下的罪孽牵连，一夜之间从尚书家的嫡长公子变成了卑微的奴仆杂役。

    一夜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滋味，他凌景湛受过，所以他纵然再恨宁家兄妹，也仍旧想将这无辜的孩子拉出深渊。

    错的是他的长辈，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