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关于季川被关进拘留所这件事情，就不是简简单单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坐在阴暗房间里面的男孩面无表情的望着逼仄灰墙上方的唯一窗口，耳朵里面充斥着隔壁房间里面大老粗骂骂咧咧的声音，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丝毫不在意这里的肮脏环境，黑色长裤下面修长的双腿微微圈起，明明没有什么动作，却让偶尔路过的警官感觉到需要退避三舍的危险。
无论从神情还是气势，这个几天前被带进来的青年显然褪去了当时的愤怒，成功进化成为了一头蛰伏的危险凶兽。
季川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父亲竟然同意帮邢楠来做私下调解，但却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而是那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说一不二的母亲。
而季川也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一个月前已经高升到帝都的最高法院去了，对于这件事情的舆论牵连到了自己的儿子，非常不满，就打电话指挥丈夫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季川在阳台接完电话，整个人都是沉闷到了极点。
他背着光站在阳台上，目光投入的方向是床上沉沉睡着的女孩。
女孩黑色的长发有几缕粘在了脸颊上面，面色因为酣睡微微发红，长长的睫毛低垂乖巧的贴附在脸上，纤细的身体微不可见的上下浮动着，清晨的阳光散落在她露出被窝的小脚丫，可爱极了。
季川知道，关于这件事情，自己难以启齿。
他不知道怎样告诉自己的宝贝关于自己家里的这些事情。这是自己生命中，最黑暗的部分，恰恰也是因为自己的家庭，才塑造了今天的自己。
表面上比谁都要潇洒，可是实际上他一旦抓住了什么想要的东西，至死都不可能松手。
这样偏执的想法不仅一次再看到秦欢冲他笑的时候在心中叫嚣着。
因为从来，他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尤其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母亲的时候，被她狠狠的丢在了冷漠的阴影里面。
关于自己的母亲，这一辈子，要面子，争强好胜，从不顾家，却对家里面的一切都要把控。一边享用着家里面金钱带来的权利，一边又对外祖家的商贾出身嗤之以鼻。
深受外祖父养育之恩的季川，从小和不怎么回家的母亲有一种天然的隔阂。
父亲在妻子和儿子的对抗中，也逐渐忙于事业，这次父亲已经明说了，这件事情如果他参与可能会得罪很多资本，对他的事业不利。
季川也理解父亲的担忧，既然能调解，约出来了大家都是可以谈的，只要舆论的热度缓慢的冷下去，这件事情，在庭外和解是有很大可能的。
但是母亲的一个电话，就逼得父亲出面跟他的投资人直接对抗，还真是一贯的强硬作风呢。
他的这位好母亲，还想把他送出国去，让他远离身边的这些朋友，觉得他身边的人都是在耽误他的前程的狐朋狗友，换做是以前他就只是单单的嗤之以鼻，不了了之，继续我行我素了。
可是现在的他，是有弱点的。
床上的女孩睡得香甜，季川蹑手蹑脚的上前，弯下腰轻轻的亲了女孩的脸颊，然后轻声的走出房间，最后的目光还黏连在女孩的身上，依依不舍的关上了房门。
他总是要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会举起拳头，揍向那些跟踪女孩的小混混，总归很久很久了，哪怕她并不认识他。
他要维护兄弟，更要保护爱人。
秦欢的家境很好，就算女孩不说，平时相处表现出来的教养和胆识绝对不是小门小户能教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要孤身一人来到不熟悉的城市，其中的难处自己自然是要体谅的，她不说，自然他也不会问。
很快，他就见到了已经三四年没有见面的法官母亲了。
叶女士非常的公事公办，直接让人接他去了叶女士现在住的地方，一个独栋小别墅。
季川站在门口，环视屋里面古香古色但是冷冰冰的装修，冷笑了一声，如果说自己的母亲有多清正廉洁，怕也是不够吧。
他一身牛仔裤黑色t恤，腰间和脖子上面挂着银色的装饰链子，桀骜不驯的冷漠表情让来收拾家里的家政不寒而栗，小心翼翼的躲避开这位小主人的区域。他眼中都是不耐烦，一双aj翘在桌子上面，与这个屋子里面的一切规整的摆放都是格格不入。
可是晚上，他并没有等到叶女士，而是等到了她的秘书。
她的秘书只是带来了晚饭，然后就离开了。
整个家都是空荡荡的，就跟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的时候，一样，只是换了一个时间，换了一个地点，总归还是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空气。
季川的脾气并不像小的时候那样好了，他拿起手机，拨通叶女士的电话
第一句就是嘲讽道：“大忙人，有完没完。”
“别闹，我在这边开会，累了你就上楼睡觉，房间都是收拾好的，没上锁的都可以用。”
叶女士那边非常冷漠的嘱咐了两句，还没等季川说些神明，就挂上了电话。
季川整个人都开始暴躁起来，想要拿手机给秦欢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这段时间他也是早出晚归的，秦欢并不在意他去了哪里，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是晚上都会回季川的公寓休息的。
可是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的时候，已经关机了，翻遍了整个家里面也没有找到符合自己型号的手机充电线。
想要出去买，可是自己并没有这里的钥匙。
季川有些颓废的坐在沙发上面，心里面缠绕上了不知名的怨恨。
屋子里面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跟沙发上面坐着的男孩耗着，消磨着他最后的耐心。
整个屋子除了开着一展壁灯的客厅，其余的空间都是黑压压的，如同一只长者血盆大口的饕餮，无处可逃的黑暗，笼罩住心中的阴霾，吞噬着原本就烦躁的最后那丝耐心。
“嘭”地一声，门被重重的摔上了，少年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又逐渐变短，反反复复，消失在路的尽头。
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站在灯火通明的最高法院的门口。
手指在裤兜里面反复磨蹭着，眼神狠厉的盯着紧紧关着的红木大门，庄严巍峨的建筑立在那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难以辨认的人声争吵，还有拍案积木的响动，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经过层层叠叠的回廊，传到人间的细微响动，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存在过，只有身后马路上的车子行驶过的摩擦声。
季川蹲在树下等了很久，腿都要蹲麻了的时候，不远处的红色实木大门缓缓的被拉开了，建筑内部的黄色的灯光随着门缝逐渐扩大，照亮了整个石子人行道的路面。
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为首的被紧紧簇拥着的，正是今天的主角，叶女士，他的母亲。
那女人像是打了什么胜仗一样，虽然表面看起来就在谦虚的说着什么，但是眼睛里面的那股他看了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骄傲，还有让人作呕的做作，都让季川感觉到非常不适。
他随即站起身，随意的甩了甩自己有些麻了的腿，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女人，半分都不肯移开。
他这样的眼神想必也是会让人注意到的，没等多久，叶女士也发现他了，但是依旧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和他对视的眼睛，然后继续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
季川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整个人像是炸毛的猫一样。
裤子上别着的链子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隐藏在黑衣下面的肌肉矫健爆发力十足，像一只小豹子一样，蛰伏等待猎物，等到看见了自己的猎物出现，就迅速出击，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去，推开挡在自己直线路径上面的西装革履的人。
他的身材很高挑，足足一米八八的身高让他可以俯视这些油腻的中年男人，还有自己那明显看不上自己，别开眼睛的母亲。
人群中发出惊呼，突然闯入的不守规矩的小子，显然让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季川紧紧的盯着有些陌生的母亲，叶女士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她就淡淡的扫过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眼里。
“不是让你等着吗？小朱，送他回去。”被打断恭维的叶女士也不高兴了，神情淡淡的低头伸手拍了拍自己下摆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飘忽的，冷淡的说道。
像是在打发一个路边的乞丐一般，指使自己的助理去处理掉他。
助理听了她的话，上来拉季川，然后周围这些不明所以的中年人，看到出了这种事情，纷纷上来评头论足。
豹子确认攻击目标以后，他喉咙里面发出低声的嘶吼，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这是自己又一次陷入情绪里面的无能的咆哮。
“年轻人，你这是妨碍公务，请你立刻离开。”其中一个男人看样子是想要对上司拍马屁，非常义正言辞的站了出来谴责到。
更多的人站出来开始口诛笔伐的对准季川，吐沫星子横溅，有人说要警察来带走他，有人谴责他拦截的行为，攻击的话语铺天盖地的围绕着季川。
叶女士什么都没说，冷眼看着季川被自己这些下属一层一层的隔开，然后漠然的转身往门内走去。
“你站住！”
季川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母亲，低沉好听的声音都充满了怒气，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从兜里面拿了出来，摸了摸后脑勺。
人群中好似有无数双手把自己往外推。
下一秒，一拳就打在了把自己往外推的最近的那个男人脸上。
拳拳到肉，虽然没有在大家反应过来之前，并没有打几下，可是发了狠的小豹子，还是一拳让那个男人开始喷鼻血。
只是，想要引起注意的那个人，还是神情冷漠的径直离开了。
法院门口打人，在叶女士的默许下，季川直接被带进了派出所。
故意伤人加上妨碍公务，拘留是肯定的了。
警局里面，气味有些像是旧仓库里面灰尘普天的阴霾味道，就连银光锃亮的椅子的边角处，都有着没有被掩盖上的铁锈痕迹。
门口传来警察的闲聊，顺着没有关牢的门缝，传进屋子里面男孩的耳朵。
“上面的意思是关上几天，搓搓威风。”
“这也真离开，正大门口，就直接动手了，都没人拦着。”
“哎，如果真想追究责任，那不是轻而易举的。”
“人家就只是想要教育一下孩子，咱们就听上面的吧。”
屋子里面，装咖啡的纸杯被被轻而易举的捏扁，滚烫的咖啡顺着手指的缝隙留了下来，随手一丢，手上沾染了咖啡渍的位置，都已经被烫的通红。
他低头看了看有些痛痒的手，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就一动不动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季川被带到了问询室，那里，自己的母亲一身得体的制服，坐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赔笑的警员。
“你来找我就为了进来体验生活？”
季川不说话，叶女士率先开口问道。
果不其然，狼崽子的头抬了起来，狠狠的盯着她。
没有被孩子的气势吓到半分，叶岚知道自己的儿子，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任凭他蹦跳撒泼打滚，也不会泛起半点风浪。
“你该长大了，本来我还在为你选了一个双学位而感到高兴，可是你这件事情办的，并不是一个成熟的人应该做的。”
“不用你教！”季川紧盯着自己的妈妈，显然她的毫不在意又一次点燃了他的怒火。
叶女士并不在意她儿子的情绪，手里面的钢笔轻轻的放在纸上面：“你谈的恋爱还不错。”
她总是要了解一下孩子最近的近况，才能过来谈判吧，只是她简单的了解以后，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警告你，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季川的反抗情绪被拉满了，若不是被禁锢在椅子上面，他的拳头估计就要落下去了。
叶女士笑了笑，：“我并不在意你的生活，只是别给我找麻烦，这一次你爸爸会帮你解决后面的问题，让你朋友把钱准备好就行，关系方面我出面给你疏通。”
她修剪得当的指甲划过桌面，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精致的妆容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只是，季川，你欠我的了，你就要努力，用你的成绩还给我。”
叶女士站起身，不容他反驳的擦肩而过：“这只是一个交易，所以你必须让我满意。至于你的女朋友，好好谈着，以后也许是她替你还这个人情。”
“你做梦！”
季川吼道，连带着被锁住的那一只手上面的锁铐发出叮当的脆响。
他的吼叫没有任何的作用，被沉重的门隔绝在了房间里面。
接下来的几天，他整个人都是低气压的，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但是他知道，叶女士这样说了，就说明，邢楠的事情会被解决了。
只是听叶女士的话头，似乎是把主意打到了秦欢身上，如何才能保护自己的女友，成为了他这段时间唯一在脑海中里面环绕的事情，靠自己现在的能力，替兄弟出个头还是勉强可以，但是想要在自己母亲的盘算下面保护秦欢，到底是有些困难。
更多的，是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盘算些什么。
门口再出现人影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被突如其来的光，刺的有些睁不开。
光芒中，身着红衣的女孩身影出现在了模糊之中，像是身披霞光的仙女，只是这个仙女，好像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看到秦欢的时候，季川有些恍惚，他甚至都是觉得自己开始出现了幻觉，直到听见她的声音，他才意识到，真的是她来了。
“他犯什么了？人家都已经核销撤案了，你们凭什么关他。”
季川紧绷的心脏放下来了，她没事的庆幸让他有些高兴的过头，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她，声音焦急的皱着眉头训人的样子，这说明自己在缓缓的心理，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吧。
秦欢的身体遮住了从门口照过来的光芒，逆光的女孩，皮肤白的和周围的光芒融为一体，整个人一边嘟嘟囔囔的冲过来，一边指挥后面点头哈腰的某个心虚压人长官给她开门。
季川抬眼，不知道脸上要摆出什么表情比较好，满目都是朝自己奔过来的女孩，脑袋有些没有转过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便接了一个满怀。
香味和柔软同时席卷了他疲惫的神经，久旱逢甘霖一样的搂住女孩的腰肢，心里满的不像样子。
“欢欢，你怎么来了。”
他哑着声音问道，刚说完，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男人，神色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他硬是看出来男人的眼睛里面警告的意味。
顺着两个男人碰撞的视线，秦欢用手扭过季川的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男孩的额头。
“那个是我二哥，不要管他，他这人就是外冷内热的。”
秦欢有些心疼的拉着男孩上下打量，原本就瘦削的下颌线变得更加深刻，整个人的轮廓看起来更加的明显起来，一双黑色的眼睛亮的闪光，眼睛里面映着的都是对面女孩的脸颊。
她顺便悄咪咪的摸了摸季川的肚子。
“瘦了瘦了。”还好腹肌还在。
季川一眼就打量往自己肚子上面瞅的秦欢，这一副要看但是要装作不经意的探查的样子，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死活不撒手的秦小姐，抱着被二哥嘲讽的准备，搂着自家男朋友：“回家。”
来的路上，秦墨辰已经把调查的结果告诉她了，知道季川是被他的母亲送进来关起来的，就觉得有些心疼。
“小家伙，不是所有的孩子的家庭都是幸福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妹，开车的秦墨辰难得开口安慰道。
秦欢见到二哥来安慰自己，脸上受到惊吓的表情一时没控制住，挨了一个暴栗。
“你啊，要多想想背后的事情，大人的世界可比你们现在经历的要复杂的多。”
秦墨辰胳膊搭在方向盘上面，目光沉沉的望着远方。
后面上了飞机季川才从秦欢的口中听到，来接他们的那个黑衣男子是她的二哥，只是办完手续就走了，他们打车来的机场。
夜晚的飞机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昏暗的环境下面，秦欢已经睡着了，靠在季川的肩膀上面，手里面还抱着一个抱枕。
季川睡不着，低头亲了亲女孩的额头，换来女孩支支吾吾的声音，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第一次见到秦欢的时候，秦欢一身校服，自信的她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位，天之骄子。
想要配得上她，自己要更努力才能不让自己的家庭束缚住这样优秀的她。
只是能让自己母亲开始打主意的家室究竟有多么显赫，秦欢的身上，隐藏着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