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满身烟火气
放学后，林子墨和几个同行朋友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别。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西边渐红的天际，扭头往自己家的方向赶。
回到家里，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林子墨愣了一下，默默整理起来。
客厅隔壁的一个房间传来父母的吵架声。
林子墨边收拾房间边听隔壁的吵架声，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去理会，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很久。
过了很久，他听见他妈的声音，“离婚！我现在就回娘家！”
接着就是摔门的声音。
林子墨母亲走出门后看到林子墨回来了，扭过头抹了一把眼泪，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子墨回来啦，怎么不说一声！”
“刚回来没多久。”林子墨看着他母亲发红的眼圈，犹豫了一下，问道：“我爸又喝酒了？”
“嗯，你爸又耍酒疯，别进去了。”林子墨母亲说道，然后又揉了揉林子墨的头，说道，“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啊，以后别跟你爹一样养成吸烟喝酒的坏毛病。”
说完，便扭头出了门。
林子墨看着他母亲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他曾经好奇他母亲吵完架红着眼睛都会去哪里，有天下午他父母吵完架后，他母亲又出门了。
他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他母亲，下了楼，出了小区，一直跟到小区旁边的小河边，然后就看到她母亲站在小河的桥洞下面默默流泪。
当时林子墨以为他的母亲去河边是想不开了，然后就立刻跑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别走！”
那时他还小，但是对那个下午的所有细节记得都很清楚。
他的母亲听到喊声，连忙背过头擦泪，问道，“子墨你怎么来了？”
那时林子墨不懂事儿，他觉得他母亲随时都会如她所说的那样，离他和父亲而去。
每次想到这些，他就会哭红眼睛，然后走过去抱住他母亲。
他母亲从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离开。
有一次他父母吵架特别厉害，甚至大打出手。
而那时候，林子墨就在床上，看着他父母打架，眼神空洞，不哭不闹。
他只是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好孤单，他想要快点长大，这样就能离开他父母，离开这个家。
他那小小的脑袋也在那个时候突然想明白了他母亲为什么会那么想离开他和他父亲。
林子墨不知道那次打骂持续了多久，反正一直到他感觉到脑子好沉好累，在他旁边父母的打骂声中睡去。
在睡梦中他感觉到他旁边躺了个人，醒来后发现是他母亲，没有说话。
他母亲发现他醒了后，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我和你爸打架你看到我被打了，为什么不帮我？”
林子墨忘了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了，也许是没有回答，他都不记得了。
对于那些伤心到极致的回忆他总是记不清楚，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觉得这样的他不算一个完整的人。
他在河边桥洞下面抱着他母亲的腿，不肯松手，直到他母亲对他发誓绝不会离开他以后，他才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
松手后，他母亲坐在了草地上，招呼着林子墨坐在她旁边。
林子墨望着清澈的河水，河水流的很慢，能看到他稚嫩的脸庞。桥洞上偶尔路过一辆车，走过一个人，但是都跟他们娘俩没有半点关系。
天很蓝，云很白，河两边是层层树林，树林里偶尔跳出一两只不知名的鸟，这一切都倒映在水中。
他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他觉得他内心很平静，很祥和，内心很充实，开始感觉时间过的很慢。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子墨？”他母亲突然扭头，开口问道。
林子墨摇了摇头，也许他母亲只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没有吵闹喧嚣，毕竟每次来这里他也很享受。
“这里是我和你爸年轻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林子墨母亲眼睛里闪着光，慢慢地开口。
“你知道吗？我和你爸是初中同学，上的就是你学校隔壁的那个初中。每次放学后我和你爸总会来到桥洞这里。我们在这里坐着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就只静静地坐着，看着水中两人坐在一起的样子，就感觉非常开心。”
“别看你爸现在这样，但其实你爸当年对我特别好。我们初中的时候三年都是同桌，后来你爸考上了高中却转学不知去了哪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爸了，结果你爸上完高中，又考上大学，毕业后你爸又联系上了我，约我来这里见面。”
“在这里你爸向我表白，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后来又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地和你爸结了婚，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们年轻时候经常去旅游，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去了那么多地方还是觉得老家最亲切，于是等我们都没了活力时，就又回到了这里，结了婚，生了孩子。”
“一直没对你说过，其实你上面还有个哥哥，只不过你哥哥跟着你爸去旅游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你哥哥……离开了我们，从那之后你爸就开始酗酒，开始抽烟，开始耍酒疯，性格也再没之前乐观，经常会坐上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说到这里，母亲看了看林子墨，顿了顿说道，“如果你哥哥没离开我们，现在应该都已经成家了吧。”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下意识揉着林子墨的头发，“其实，我听你爸说过那次意外，但我从没怪过你爸。只是你爸自己一直走不出来，他一直都在为那件事愧疚。”
他母亲还跟他说了很多很多，那天一直到天边落日余晖散尽，他们才回家，回家后他对父亲的耍酒疯，少了很多恨意，并且多了一些其他莫名的情感。
在门口站了很久，林子墨思绪很快就被拉回了现实。
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动静，于是便赶了过去。
推开门，他看到他父亲脸颊通红，一身酒气，他一脸无奈。
他父亲刚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不小心碰倒了床边桌子上的塑料水杯，水杯落在了地上，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子墨回来了？”他父亲打了个酒嗝儿，满脸醉意，说道。“你妈真唠叨，一点儿都不理解我！子墨我跟你说啊，”他又打了个酒嗝儿，“我今天跟客户谈成了一笔大单子，老板给我二十万块钱的提成，足够咱们富裕一段了！”
林子墨叹了口气，“我妈也是为了你好，你整天应酬这个客户陪酒，应酬那个客户陪酒，身体很快就会垮掉的。”
他看了一眼他父亲，西装革履，大腹便便。
父亲已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怎么子墨你也越来越像你妈了。”父亲狠狠地揉了揉他的头，然后就要起身。
林子墨扶住他，他父亲一步步地往厕所蹭去，看着已经矮了他半头的父亲，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悲凉之感。
他忽然觉得他对他父亲多出的那种莫名的情感就是同情。
他是见过他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的，很瘦很帅，照片中的他笑容也很灿烂很自信。
虽然现在他父亲也会笑的很灿烂，但是林子墨觉得他父亲的笑容里怎么也没有他年轻时候的好看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许少了点自信吧。
到了厕所，闻到刺激性味道后，他父亲趴在马桶上不顾形象地吐了起来。
林子墨闻到那股难闻的气味，默默地走了出来，关上了厕所的门。
他回到他的房间，抽出书包里的几张奖状，默默地放到了抽屉的角落。角落里的奖状和一些其他的奖章已经叠了一堆，但是他并没有让他父母知道的打算，因为他觉得不是时候，而且，也没那个必要。因为他父母很少会关心他的成绩，两人都忙着工作，经常留他一个人在家。他的家长会两个人也从没有去过，甚至两人连他的生日也不曾记得。
林子墨不知道他父母都在忙些什么，只知道他和他父母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甚至觉得他的诞生只是个意外。不过，这就是他的生活，枯燥、乏味且令人焦灼。
林子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愣愣出神。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厕所的门被推开，然后是沉重的脚步。他父亲吐过之后会清醒许多，走路至少不用他扶着，这点他很有经验。
明天又是周末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去找李方辰。想到这里，他向李方辰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很快接通。林子墨问，“明天在家？”
“在呢。”李方辰回答。
“行。”林子墨应了句，便想挂掉电话，这时又听到李方辰说话。
“对了，明天苏羽书也会来。”
“她来干什么？”林子墨问。
“说是想体验一下vr，但是不想花钱，就跟我提了一嘴，我就答应了，还说你也会来。”李方辰随口解释道。
“……呃那行，那明天咱们玩点刺激的。”林子墨想了想说道。“记得上次咱们没有通关的那个逃离鬼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