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疾缘由
叶清辞推开门，扶着温肆野坐在床边。自己则是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此时此刻，温肆野已然不能视物。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你在我面前？”
“是。”叶清辞答得利落。
这是第一次，她这般仔细的看着他的面庞。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唇角。
“你在看什么？”温肆野问。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冷淡。叶清辞始终都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世人眼中的温肆野，是他伪装出来的，他本不是如此。
“看你。”叶清辞抱着手臂，翘起腿，“温肆野，难得我们可以这样平静的对坐。不如，我们聊点真心话。”
温肆野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真心话？好啊。”
叶清辞：“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意料之中的提问，温肆野并没有乱了阵脚。他道：“小时候中毒，瞎了。”
温肆野眼睛有问题这事，是不为南国情报阁所知的。这很好理解，刻意隐瞒。一个国家的战神将军，在世人口中必定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他不能有弱点。
“什么毒？能专毒眼睛？”叶清辞微微皱眉。似乎有点不信，又似乎只是有点不解。
“来自蛮部。”
“蛮部？”叶清辞重复。“你们同蛮族有联系？”
“蛮部每年都会进贡。里面不乏有许多中原不曾有的稀奇玩意儿。”温肆野的语调很平静，似乎他能够很平常的将奇毒归为“稀奇玩意儿”一类。
听到此，叶清辞轻笑出声：“怎么？进贡的东西，能到你的身上。难不成是你幼时误食？”
叶清辞的话带着刺，温肆野也听出了言下之意。
“怪不得上次进宫，宁帝赏赐你药呢。看来这药也必须是来自蛮部进贡啊。”叶清辞笑意更加明显，“温肆野，你为了宁国在前方浴血奋战。可是人家根本不信你，还要控制你。你竟然还这么忠心耿耿，实在是有意思。”
叶清辞的话说的直白，但是温肆野似乎并没有恼怒。他反而淡淡道：“是啊。我要是有你那半点不在乎故国的冷血，说不定我过的要比现在好得多。”
叶清辞微眯起眼睛，她的目光冷冽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她抬手，直取温肆野脖颈。
在危险面前，身体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温肆野几乎是下意识的向一侧闪躲。叶清辞似乎也被他的速度稍稍惊了一下。
奈何眼力不济，三招过后，叶清辞的手还是如愿以偿的扼住了温肆野的喉咙。
“想不到，就算是个瞎子，也能过两招啊。”叶清辞手收缩了一下。
温肆野被迫仰头，但他却淡淡笑了。
“你笑什么？”叶清辞问。
温肆野的面上依旧带着笑意，他缓缓道：“出气了？”
“没有。”叶清辞语气冰冷，“温肆野，你知不知道。此情此景，我真是幻想过无数遍。要是能够直接掐断你的喉咙，该有多好。”
“这时候想为你的同胞报仇了？”温肆野道，“可是你要知道。战场上从没有私人仇怨。刀剑无眼，死了，只能说是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说我冷血。你又好到哪里去？”
温肆野不再说话。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叶清辞放开了他。温肆野抬手，抚上喉咙，轻轻咳了两声。这女人，都是装的。装的乖巧，装的顺从，装的毫不在意。如若她欲办之事不能达成，必定会采取其他手段。必须压下来。温肆野想。
“该我问了。”温肆野道。
“什么？”叶清辞反问。
“不是说要聊真心话吗？哪有只许你一个人问的道理。”温肆野理了理衣服，坐直，“你，真的是南国皇室吗？”
只一句，叶清辞身形就顿住了。她缓缓看过去。面前的男人，是那样的气定神闲，好像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都在他所掌控下一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清辞。”他叫了她的名字，“你的身世，我已经查到了。是你主动与我说，还是我亲自说给你听？”
“呵……”叶清辞冷笑，“你既已经查到，还要我说什么？要和我对生辰八字吗？”
“看来你并不想说。”温肆野笑了笑，“那算了。”然后，他起身，解了衣服。
“做什么？”叶清辞对他戛然而止的话，充满了疑问。
“我累了，想休息了。”温肆野说完，就摸着床榻边，躺了上去，“明早麻烦你叫戚叔备药。”
叶清辞看着闭着眼睛，呼吸逐渐平稳的人，心里突然涌现了一个想法。
她走过去，坐在榻边，轻轻栖身而上。
“你做什么？”温肆野未睁眼，问道。
“夫君，要不要妾身伺候你就寝啊？”叶清辞的手指不老实的划过对方的喉结。
突如其来的触感，使得温肆野的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他笑着道：“好啊。”
就这么说着，温肆野的手一把揽上叶清辞的腰，将人死死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叶清辞反而吓了一跳，但她语气依旧镇定自若：“迫不及待了？”
“不是你说的吗？”温肆野的手指轻微摩挲起了她的后背。
叶清辞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坐直身体，看着躺着的人：“你还真是上道啊。什么手段在你面前都不高明。”
温肆野：“说自己用手段，不太好吧。当然，你有这自知之明，我也很欣慰。”
欣慰？欣慰你个大头鬼啊！叶清辞心里骂道。
“好了。我真要休息了。”温肆野说完，便不再有动作了。
叶清辞这样看了他好久。他是如何做在自己这样一个身份的人面前这般悠闲睡觉的？
温肆野这人是真的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她转身走向门口，刻意放轻了动作，出门，并将门重新关好。
月色如水， 平静无波。
叶清辞轻点地面，借着树枝上了屋顶，随后翻出了将军府。
“咚咚”，叩门声。
戚循站在门外，压低声线道：“将军，夫人离府了。”
温肆野面上很平静，也未睁眼。只是淡淡道：“随她去吧。”
戚循虽有疑问，但他没有违抗温肆野的命令。说了声“是”后，退下了。
夜色下，和风楼灯火通明，华光璀璨。乍一看，就像是太平盛世下，一幅欣欣向荣的辉煌水墨。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叶清辞并不起眼。她随着人群鱼贯而入。三层楼宇，在她眼前铺展开来。这是与上次到来时，完全不同的样子。原来，夜晚的和风楼竟有另一番意境。
叶清辞缓步上了二楼。琴声、歌舞不曾间断。人们谈笑风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了。
叶清辞突然有些感慨，大宁确实国富力强。百姓完全与外界的战火隔开。如果宁帝不喜战争，主张天下共和的话，也许天下的百姓都能如大宁百姓一般，安居乐业，余生富足。
娉婷站在楼上，看着走在台阶上的叶清辞。晚风透过窗子，吹动她的面纱。
叶清辞的视线看过去，四目相对，一切都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