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祝家旧事
周娘子汗颜，“劣作之物，能得贵人赏识，是老妇几世修来的福分。
不怕贵人笑话，老妇做事有怪癖，不爱被人打扰，也不喜欢同旁人合作。
一旦开始做事，便务必要精益求精，不说旁的绣娘，便是老妇的女儿，有时都受不得老妇这臭脾气。
老妇自知性格会得罪人，便也不会讨那个嫌。
今次能有一件成衣，得了贵人青眼，老妇就已经十分知足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这就算是变相的拒绝了李沐桐的招揽。
李沐桐十分意外。
一时不知道是锦绣坊故意不想让周娘子在她这里做事，才诽谤人家，还是自己脾气太好了。
起码到现在为止，周娘子态度绝对算的上是谦和有礼的，就算摆明了拒绝的话，也不会让李沐桐觉得不痛快。
至于她拒绝的理由，在李沐桐看来，更加不算大问题。
精益求精本就是一位匠人该有的素质。
就周娘子那精美的绣工，以及别出心裁的款式设计，当得起她挑剔的制作要求。
若周娘子真能来，李沐桐愿意单独提供间屋子，给她做事的。
可是李沐桐还是没有立即表态。
在周娘子拒绝之后，便顺坡下驴让她先行离去，只说了再考虑一番。
周娘子十分平静，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就退下了。
不见特别欢喜，也不见特别失落。
应当不是故意推辞，搞欲擒故纵的那套，可也不是说完全抗拒来公主府做事。
大概就跟李沐桐现在表现出来的一样，可有可无。
一路上反倒是那位锦绣坊的女伙计，患得患失的，远没有周娘子沉得住气。
李沐桐表现的风轻云淡，等人刚走，就喊了秋实来，“去查查祝蓁蓁。”
之前没有轻举妄动，是怕影响了宋知衍跟祝蓁蓁相识。
可眼下却不得不查。
太多巧合，可就不是巧合了。
祝蓁蓁是她今后注定的天敌，若这有什么刻意为之的，她必须要知道，两害之间取其轻的道理，李沐桐还是明白的。
李沐桐细细的交代了要调查的点，祝蓁蓁为何独自摆摊、周娘子的身世、还有她那个养兄薛轶等等。
务必要求她，查的低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秋实只惊讶了下，立即答应了。
李沐桐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自小就被荣妃选来陪她的。
春华沉稳，秋实跳脱。
两女之中，秋实待李沐桐更亲厚，也最为忠心，一心一意的对她好，永远把李沐桐放在第一位。
旁的权势、驸马，甚至荣妃娘娘都越不过她去。
这种隐秘又关键的事情，交给秋实去办，李沐桐最放心。
秋实办事很快。
才一天多，她就带了消息回来。
“那祝家如今四口人，家主是祝青衫，跟他妻子都是南阳府的人，也是十五年前的生员。
因为断了腿，才没法继续科举……”
李沐桐愕然，“祝蓁蓁她爹断了腿？”
“是的。”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根据祝蓁蓁他们街坊邻居所说，是祝青衫他们全家一起清明祭祖时候，出了意外，马车翻下山道。
全车只有祝青衫一人生还，可也断了一足，自此就不能再走科举路了。”
虽说大庆的律例里并无残疾就不能科举，可祝青衫是左腿到腰都没了的，十分骇人。
他自己都轻易无法面对，更遑论再重新打起精神如普通人那般继续去念书求学了。
早在祝家没出事前，在南阳府，祝青衫的家还算是小有名气的寒门之家。
祝青衫父亲有四子一女，他是最有学问的幺子。
求娶的周娘子，也是秀才之女，算的上是门当户对。
奈何一夕风云突变，祝家遭了祸事，祝青衫跟周娘子这对小夫妻才成婚不到半年。
周娘子因着有孕不足三月，胎没坐稳，没跟着同去，也得以生还。
可这两夫妻，一个醉心学问，另个也不懂管家，祝家产业很快就被败掉。
秋实说，“听闻当年祝家的刁奴十分的坏，欺凌祝家男人瘸腿，只有周娘子一个女子，便强占了祝家的产业。
祝青衫实在无法子，只得变卖了剩余的家产，带着妻女来了京城定居。
全家都靠他在童学馆当夫子的束脩为生。”
“也是一家子可怜人啊。”
李沐桐不由叹气，都能想象得到祝家道尽途穷，不得不背井离乡的无奈了。
“好在周娘子跟祝蓁蓁都是有手艺的人，想来……哎，你怎么这副表情？”
秋实，“前头锦绣坊来人说，周娘子脾气不是很好，还真不是故意诬陷。
别看她手艺还不错，其实正经还真没赚到过钱。”
秋实提了几件周娘子的旧事，听的李沐桐目瞪口呆。
“她这真……确实脾气古怪了点。”
周娘子从前可不如现在这般放得下身段，据说因为主家要求在袖摆多绣一片竹叶，都能惹得周娘子将整件衣裳撕了都不肯交差。
勋贵之家最重颜面，她坚持自己审美没错，若是遇到小心眼的，如此行事，就得结仇了。
秋实也十分无奈道，“祝蓁蓁半年前去西市摆摊，原也还有她娘一份功劳。
周娘子依旧那边行事，自认做的不好的成衣，坚决不拿给人穿。
可也不是家家都能把布料随便浪费着玩儿，上户主家就非要报官，闹得周娘子不得不承诺还布料的钱。
时运也是不济，刚好祝青衫旧伤复发，无法再教书，连每月束脩银子都没了。
迫于生计，祝蓁蓁才开始抛头露面，出来做事的。
周娘子也是吃了这个大亏，才晓得低下头来，想寻户人家落住了。
可惜先前在行业内名声都坏了，都没人肯用她。”
秋实还有去问了女伙计，那女伙计跟她交了底，是收了周娘子的银钱，才主动帮她宣传的。
可惜女伙计不晓得周娘子先前的“丰功伟绩”，推荐成功之后，锦绣坊怕坏事，得罪了贵人，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出。
“另外，我还听人说了，周娘子与女儿关系并不好。”
说到这里，秋实偷看了眼李沐桐，见她并无不悦，才继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