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章
十二章
温婉和叶柳坐在露天餐厅里，桌上摆着意式千层面和甜点。叶柳大快朵颐，被无聊的酒会折腾的连中饭都没吃好，只好拉了温婉来补吃下午茶。抬眼，却发现温婉咬着柠檬红茶的吸管，出神地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湖面。
“你有心事？”叶柳问。似乎从酒会以后，她就一直怪怪的。
温婉这才收回心神，笑着摇头。
“那为什么不吃呢？”
“我吃过了。”
叶柳讶异地瞅着她：“什么时候？”
“刚才我哥请我吃的。”
叶柳心中立即一片明亮：“原来是沈汝庭，是不是又想着他了？”
温婉摇摇头，思绪却又沉浸了下去。
以前的温婉对于沈汝庭的执着，说百战不殆也不为过。依据以往惨烈的经验，但凡沈汝庭与她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之后，他便会消失至少一个月之久，以此来冷落她。
但是，这次又有些不同。沈汝庭非但没有立即消失，反而邀她一起吃了午餐。
她不明白沈汝庭为何有这样的改变，抑或他根本没有改变，消失一个月的冷落迟早会来。
仰头望着明媚的日光，温婉唇角弯起苦涩的笑，为何她会走到这一步呢？她的每一步每一个心境，到底是围着沈汝庭转的。真是没出息，理智告诉她，应该笑着释然，忘掉沈汝庭，不要再被他撩拨。可情感上却又隐隐躁动着。
眼前突然多了两尊门神，温婉这才注意到。其中，一尊女门神嗤笑着说：“是你打电话去告诉妈的？叶柳，你真是机关算尽，只可惜我和有华好的很。”女门神还做了个无比亲昵的动作，抱着一旁的男门神撒娇。
温婉这才认清，这两尊门神正是施有华和林景知。说话的人是林景知，显然她和叶柳是熟识。
“你误会了，姐姐。”叶柳语带讥讽地瞧着他们做戏，“我只是关心你们，所以才打电话让妈劝劝你们。”
林景知轻蔑一笑：“说的真是深明大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妈当年抛弃你和你爸怀恨在心，又见妈疼宠我冷落你，心中生了报复的念头。”
“好笑。”叶柳斜了她一眼，甚是不以为然，“若不是你爸去坐了牢，妈肯定也把你丢给他了，难道带着一个拖油瓶嫁给有钱人会更容易？”
“你……”林景知愤怒地瞪着她，又怕身边的施有华听了不该听的话，强忍下怒意，转开话题，“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我和有华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切，要我管我也不想管。”叶柳嗤笑。
温婉瞧着她们针锋相对地互嘲，心想叶柳竟也有这样不饶人的一面，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周济云的来电。一接通，便传来周济云低柔的声音：“小婉，我到了，你在哪里？”
温婉心中叹气，叶柳的一通电话果然成功招来了周济云。站起身，环视了一圈，瞧见周济云靠在车旁扬着长臂朝她招手。周济云扬着笑意一路走来，走至她身前，突然从身后变出一大束玫瑰花塞在她手中：“小婉，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所以来晚了。现在才吃午饭吗？”
他噙着笑容望向身旁的人，却在一瞬间笑容凝住了。另一边，露出讶异表情的林景知呆住了，嘴唇因过度的震惊而有些颤抖：“……周济云。”
周济云很快恢复心神，眼底却有抹愁雾，淡笑说道：“好久不见，林景知。”
林景知瞅瞅周济云，瞧瞧温婉，又盯着她手中接过的玫瑰花，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她就是你的新女友？”
周济云征求似的望向温婉，她瞧见他眼底恳求的神色，忽然明白了这一幕的缘由。原来世界竟是如此之小，恐怕眼前上演的正是——周济云偶遇前女友的一幕。她曾经听周济云提起过那个与他相爱六年，毫无预兆地背弃他的女友林景知。原来此林景知正是彼林景知。
既是如此，也不能让周济云丢了面子。温婉羞涩一笑，挽着周济云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靠着他。
施有华瞧着他们怪异的表现，多疑地问了句：“他是什么人？”
林景知有些吞吞吐吐：“以前的……一个朋友。”
施有华哼笑一声，唇角弯起一抹诡笑：“故友相见，你又和妹妹有些说不完的话，不如大家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说着，拉着林景知坐了下来。
林景知脸上泛起尴尬，却还是坐了下来。周济云也勉强坐在温婉身旁。
“不向我们彼此引荐一下吗？”施有华笑说。
林景知脸色变了变，却立即换上笑意，佯装热情地说着：“这是周济云，以前的同学，我们好久不见了。这是我的先生施有华。这是我的妹妹叶柳。这是温婉，不过我有些不明白……”她停顿了一下，看好戏似的瞅着温婉，“你到底是周济云的女朋友，还是李名致的？”
她尖锐的问题，令周济云谨慎地回眸看向温婉，心中有些忐忑。
温婉从容一笑：“李名致是我的新上司，恐怕你们误会了。”
“是吗？”林景知继续逼迫，“我倒是亲眼看到他对你又搂又抱的。”
又搂又抱？温婉差点被她气到，强装出笑意：“大约是你们误解了，酒会上我穿着高跟鞋走不稳，李总适时地扶了我，可能就这样被你们误解了。济云……你可要相信我。”她像个撒娇的小女人一样抱着他的臂弯，一如方才林景知抱着施有华的手臂向叶柳耀武扬威一般。
林景知冷笑一声，显然十分看不下去。连施有华都忍俊不禁地看着她的表演，坐在对面的叶柳差点要笑场了。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温婉一看来电人——居然是沈汝庭。
她轻轻柔柔一笑：“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一摁下接通键，沈汝庭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小婉，我在湖畔咖啡厅等你，一起喝下午茶怎么样？”
温婉瞧了一圈眼前的局势，迟疑了。如果丢下周济云离开，岂不是让林景知笑话。
“我和朋友有约，现在可能不方便。”她委婉推辞。
“什么朋友？”对方追问道。
“叶柳。”
“是吗？”对面的声音突然变冷了许多，“难道没有周济云？”
温婉一惊，惊吓地张望了一圈，难道沈汝庭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忽然忐忑地如同被抓奸的小媳妇，转念一想，沈汝庭是她什么人？名不正言不顺的，搞不好，他又突然消失几个月。
“没话说了。”他嘲讽了一句，突然提高音调，以着强硬的语气，“我在咖啡厅等你，限你十分钟内到。”
温婉的神经一拧，心中十分不快，凭什么要被他呼来唤去的，她早已经济独立，沈汝庭根本没有了威胁她的筹码。于是，也不免提高了音调：“我这边实在走不开，一个小时后去找你，好不好？”说到后来，语调又软了下去。
“实在走不开？好，很好。”对面平静地念完，突然挂断了电话。
“小婉，有什么急事吗？”周济云关心地问，他感激地盯着她，仿佛在说如果有急事，不必在这里强留着帮他。
温婉淡淡一笑：“济云，能有什么事比陪你更重要？”
对面正在喝茶的叶柳差点被她软糯撒娇的话语惊得喷出来。
陪着林景知他们喝完茶，演了一出好戏，温婉实在很累。周济云还有工作要处理，得立即开车回去。温婉送他到车旁，周济云忽然转身瞧着她，噙着温暖的笑意：“小婉，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上次我不应该这么草率，我应该给你足够的时间。”
温婉垂下双眸，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济云，对不……”
他忽然以食指堵住她的唇，唇角倔强的弯起：“不用这么早拒绝我，我只是要求留在你身边，哪怕是朋友也可以。我不想你觉得对我歉疚，又怕再次伤害我，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小婉，不要因为一个沈汝庭，你就再也不去尝试其他的感情。我说过等你能够忘记他了，我们再重新开始，但是，我现在又怕你被其他人抢先了去。那个李名致……他并不是什么好对象。”
“我知道。”温婉笑了，“你真是太傻了，周济云。”
“如果不傻，也不会被一个女人骗了六年。”他的眼神黯了黯。
“别想太多。”温婉柔声安慰他，“你会遇到更好的。”
周济云咧开笑意，睁着明亮的双眸：“那得你给我机会。”捉起她的双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
“那我先回去了。”他坐上车，发动引擎，突然又从车窗里钻出脑袋，轻声对她喊，“小婉，记得我一直在你身边。”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温婉望着他温暖的笑意，扬起唇角，不断朝他挥手。
送走周济云之后，温婉在咖啡厅寻不到沈汝庭，又打不通他电话，只好去问前台他所住的套间。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动静，直到她快放弃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汝庭撑着脑袋站在门口，如同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塑，神态间有些疲惫。他淡淡瞅了她一眼，并不说话，沉默着折了回去。
温婉跟着他进屋，瞧见他坐回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茶几上零零散散摆着酒瓶，东倒西歪的，有未开封的，也有空的。烟灰缸里散落了好几支烟屁股。
沈汝庭旁若无人地坐在沙发上，侧身望着窗外的景色，许久许久，仿佛那里有什么美景吸引了他的注目。
温婉很好奇他在看些什么，坐在他旁边往外瞅去。窗外是湖光山色之美景，可也没什么能瞧这么久的。
“哥。”她有些不安地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并不是故意的，如果他给她机会解释的话。
“十里相送，终于送完周济云了？”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复又转头去看窗外。
温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神色变得有些紧绷。底下的广场正是周济云停车的地方，他一定看到了她送周济云的一幕，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他说公司有事，必须要现在回去处理，所以先走了。”温婉只是这样说，她送周济云，并不觉得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又是长久的沉默，等她抬起眼时，才发现沈汝庭的脸已是近在咫尺。她吓得身子后倾，却被他的大掌从后揽住，唇瓣欺了上来，急迫而深切的吻将她吻得几乎喘不过气，酒味和烟味辣的她有些难受。待到他松开她时，她只能低低地撑着他的胸膛喘息。
“哥……”温婉掀起眼帘，望向他坚毅的下巴，眼中雾蒙蒙地噙着泪光。如果他再这样对她，她会当真的，又会兴起抓住他的念头。可是，沈汝庭呢？恐怕又会逃的远远的吧。
沈汝庭总是这样，她在后头追逐，他却不屑一顾。等她放弃了，又不时地用他的温柔来扰乱她的心，激得她又奋不顾身地追上去，哪怕知道前途凶险，然后他又躲得远远的。所以，她终于看透了，彻底放弃了。
沈汝庭低头吻上她的泪眼，舔吻着那咸涩的泪水，温柔的，眷恋的。他蹙着好看的剑眉，哑声说：“以前的你，满心满眼，只有我。永远只会追逐着我的身影，只会为我一个人考虑，根本不会看别人一眼……”
“别说了。”温婉打断他。她知道自己以前对他执着如疯魔，可是却不想他因此嘲讽她。
“为什么？”他的语调有些哀伤，有些受伤地问，“小婉，你变了，是不是？”
“哥，人都会变的。”温婉提醒他，“世事变迁，人心怎么可能会一成不变。”
他苦涩地弯起唇角，笑得有些刻意：“我明白了，你走吧。”
温婉眉尖微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倦怠无力的神色：“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扯着嘴角摇头，转头又望向窗外的景色：“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