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谈心
他从小到大便没什么朋友，蓝曦臣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不以异样眼光看待他的人，蓝曦臣给他讲仙门之事，又教他剑法，法术……
后来，也一直信任他，帮助他，
金光瑶心中，早就将他这位“二哥”的位置看得极为重了，这会儿，见蓝曦臣如此，自是急忙解释。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会做噩梦，说来也是自作自受，二哥，我……”
他讲起在岐山温氏的事，为了得到温若寒的信任，他执掌地火殿期间，手头也是有不少人命的。
“我为了迎合温若寒，设计了不少刑具，审讯手段……有时候，还会亲自审问情报，有不少修士，都在我的手中丧命。”
那时候，地火殿中，每天都会传出惨叫声。
而嘴硬不肯招供的那些修士，最后都会落到金光瑶手上，这是他的职责，他自然就得做该做的事。
顶多是让他们走得更轻松些。
“我曾经告诉自己，他们迟早都是要死的……”
进了地火殿，便没人能活着出去。
然而，真的没办法吗？
有的，金光瑶可以跟温若寒说，他可以将人培训成卧底，再放回射日队伍之中，让他们传消息回来。
然而，这个法子，一来，他难以保证不会走漏消息，二来，他无法与所有人说，他是在岐山温氏卧底的……
将真正变节之人放回去，不利于射日联盟，而假意变节之人，他也无法保证，他们的心会一直站在射日联盟那边，并且不会泄露金光瑶的存在。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而且，他身为地火殿的执掌者，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便与如今的魏无羡一般。
若是无人知晓，只听传闻，或许不会有太真实的感觉，然而，只要当初地火殿的修士有人活着……
所以，进了地火殿之人，无论如何，都只能死。
“还有温若寒，我从琅琊战场逃走，是他救了我，将我带回去，让温情为我疗伤。
后来，我求他收我为徒，他收下我后，传授我剑法，教我修炼，为我撑腰，让我执掌岐山温氏内务……”
“二哥，你知道吗？温若寒的藏宝阁，就连他的儿子都没资格进去，然而，温若寒却带着我，进去了好几次。”
也是因此，给了金光瑶机会，让他潜入密室，记下了岐山温氏布阵图。
“……说来可笑，我这辈子，待我真心之人不多。温若寒真心收我为徒，然而，却是我这个徒弟，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虽然，我刺杀温若寒之举，被百家视作功劳，然而，对于岐山温氏，对温若寒而言，我此举，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无耻至极。
孟瑶闭了闭眼。
蓝曦臣握住他的一只手，不赞同地看着他，“阿瑶，我知你心中不好受，但又何苦如此说你自己？”
自古情义难两全，大义与恩情之间，有时候，总要做一个抉择。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也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阿瑶，你本就是为了卧底才潜入温氏……
那些地火殿中的修士，如你所言，他们本就会死，所以，是否是你动的手，你无须太过介怀。”
自古做卧底之人，又有谁，不会做违心之事呢？
“还有温若寒，阿瑶，其实这事也怪我……”蓝曦臣道。
若是他没有搅进去，若他与聂明玦没有被温若寒抓住，金光瑶或许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不需要杀师。
如今，射日联盟与岐山温氏势同水火，势必有一败。
然而，在那时，两边战事胶着，战争对双方资源的损伤都不小，或许，拖到后面，会议和也说不定……
然而，此举对百家与温氏的损耗，对黎民百姓，又会造成更大的损伤。
这一切都说不好，但是蓝曦臣却不想让金光瑶困于亲手杀师的内疚自责中，因此他道：“阿瑶，此事怪我，你是为了我与明玦兄才杀的温若寒，你就算自责，也不要怪到自己头上。”
金光瑶心中一暖，他看着蓝曦臣道：“此事又如何能怪到二哥头上呢？”
又笑道：“我知二哥此举是想宽慰我，放心，阿瑶心里都是明白的……”
只是有的时候，明白与看开，却是两回事。
这做噩梦之事，他也无法控制。
而且，最重要的是，金光瑶对于自己所行之事，其实一直都很清醒。
因为在他小的时候，便唯有认清自己的处境，不犯糊涂，他才能活下去。
而后来，他也清醒地做着所有事。
他杀了人，他能巧言善辩，告诉别人他不是故意的，尽力为自己减轻责任。
然而，他越是能言善辩，越是头脑清醒，他便也越是清楚，他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人，终究还是他杀的。
无论任何理由，他都损害了别人的利益。
正如聂明玦所说，他“杀一人活百人”，那被杀的那一个人何其无辜呢？
而金光瑶，他一直都清楚，那“一人”是“无辜”的。
而且，此事虽说是为大义所为，但做出决定的却是金光瑶自己，所以即便受利者是“百人”，但这杀“一人”的罪过，却是要金光瑶来一力承担。
因为别人，并未做出这个决定。
同样的，蓝曦臣也知道，明白与看开是两回事，于是他道：“阿瑶往后还是与我住在一起如何？
此番温氏派人潜入，虽然阿瑶并未受重伤，我却到底担心……”
若是这次，温氏之人真的得手，金光瑶身边守护之人不力的话，那他可就得失去这个三弟了。
而且，金光瑶不是总不爱睡觉，梦中惊悸吗？
有他在身边，也能看着金光瑶的生活行止，劝他早睡，他若是不睡，蓝曦臣也可与他秉烛夜谈，如此，总比金光瑶一人困扰的好。
金光瑶怕打扰二哥，出言反对，然而蓝曦臣却态度坚决。
最终，金光瑶还是点头同意了此事。
于是，后来的日子中，金光瑶与蓝曦臣一直都是住在同一营帐中，因为金光瑶刚遭遇了温氏之人的刺杀，别人就算知道，也只是说，泽芜君对这个义弟，那是真的十分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