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华胥
“哎呀呀～你果然，在怕他呢。”
“他会，很伤心的哦。”
玫色女子说罢，便掩唇“咯咯”笑了起来，像一串细密灵脆的铃铛，清风扫过般悦耳回响。
苏照融：“……”
……不是，你谁啊？
她惊魂未定地吐槽着，旋即又回头看去——
那个诡异的男孩再无任何动弹，全身色彩趋近灰白。
“……”
苏照融不安地咽嗓，深吸口气，迫使自己沉心。
她感应着对方周遭的气息——魇祟之息。
……很重，很沉。
仿佛是自魇祟群中拥簇而生。
但……这些气息，却远不及她身上的另一种“味道”。
更深更重。
这般判断着，苏照融调动体内沉寂许久的破损灵根，祭出自己仅能使用的几招辅助术法，探查起对方的身份来——
“哎呀呀，确定好在下的身份了么？在下可是等得很着急了。”
对面，女子巧笑倩嫣地催促着，眼波若秋水流转。
可手中，却迅速凝聚一团光球，颜色深紫无垠。
光球霹雳作响，闪电般的巨量灵力和幽幽沉沉的魇祟气息相互交织。
苏照融见状，立刻收回法术，抬起刀鞘护于身前——
突然，一柄唐横刀从天而降，少年身影迅猛近裂！
“！”
女子一惊，立刻攥住光球，连连后退数步，躲开明夷瞬间斩出的二十多刀！就在她顺利挡下最后一击、辨清对方此时方位，光球的闪电与魇祟立刻纠缠而上，锁住对方身形！
女子唇角一勾。
旋即，又僵住。
——她分明看到，身前的少年已被她以术法制住，动弹不得。
——那，背后同时出现的身影，又是怎么回事？！
“……你太慢了，华胥。”
少年冷淡至极的嗓音，在女子身后响起。
——只能捕到我的残影。
下一刻，冷光掠过面庞。
刹那，女子只觉腰肢一凉，低头看去，见无数血液、魇祟从中喷薄而出。
——她的腰，被明夷一刀生生斩断！
下一刻，女子响起骇人的尖叫，而明夷几个瞬身，轻易躲过那些脏污，并迅速赶至苏照融身侧。
“……”
苏照融屏住呼吸，看着一身玄黑紧衣、精硕飒沓的少年朝自己而来。
少年抬手，打了记响指。
蓦地，苏照融觉得手腕一松。
她低头，只见那无论多远都始终牵连的红丝术法，就这样复现于腕间，然后一点一点褪却。
明夷解除了术法。
而下一刻，毫不犹豫的，明夷牵上她的手，往自己身后一带。
“跟紧我，不可莽撞。”
“……”
苏照融微眨眨眼，一时未反应过来。
手上的力道还在收紧，像是生怕她出什么事。
少女望向他，看着其冷厉坚韧的侧颜，渐渐地，唇边泛起无声的笑。纤玉的细指握紧对方的粗粝指间，似是在回应。
“哗——”
“哗啦——”
这时，那本应死去的女子位置，忽然传来诡异的声响。
苏照融不由循声望去，只见已然断裂的躯体竟自行站起，严丝合缝地接连起来，在几缕魇祟的穿梭包围下，断裂的腰部竟以惊人的速度快速黏连、缝合。
“！……”苏照融倒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她乃魔族，名为‘华胥’。”
一侧，明夷面无波澜，似是早有预料：
“她正是这些天组织魇祟骚扰、进攻人界的背后者。”
苏照融：“……”
……果然是魔。
与方才术法探查的结果基本一致。
她身体里藏了那么多魇祟……是因为由魔族当初创造之，如今才能这般轻易地操纵它们、甚至令它们寄宿体内？
苏照融思索着，再次观察那玫装女子快要痊愈的伤处。
——【魔心共体。】
女孩轻念道。
……这个名为华胥的魔族，是觉醒了“魔心共体”血脉的强者。
这是全体魔族都拥有的一种血脉能力，已传承数万年之久，但只有极小部分实力强劲的族人才能觉醒之、使用之，其余则会终身沉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照融如此想着，看向奇迹般复活、并飞速修复的身躯。
……这“魔心共体”的能力之一，便为“不死”。
不若天界神族那般，化性命于“元神”，元神不毁则肉身不灭；这魔心共体似乎忤逆了生命流转的平衡法则，可令宿主永生不死、永世不灭。
便如此刻，这般致命之伤，也能在他们面前肉眼可见地复原。
虽然离谱，但就是在他们眼前发生着。
“啧啧啧……真是的，将军还真如姐姐所说那般，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另一边，华胥活动了下已近乎正常的身躯，妖娆一笑，满不在乎地望向明夷。
“……只有你，你姐姐南柯不在？”
明夷蹙起眉头。
“以及……你们姐妹俩——到底是怎么，从我师姐的封印里逃出来的。”
声线沉冷。
“……”
空气里一阵静谧。
不久，对方又是噗嗤一笑。
“嘻，怎么逃出来的嘛……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
“呵，为何要告诉你……不过讲真啊，当年你师姐殷落下的封印，确实狠极了……”
“……”
明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苏照融看着他。
……明夷还有位师姐吗？从未听他提过……
“……你令魇祟寄身于己，并短暂隐藏其气息的能力，比以前更强了。”
这边，明夷注视着华胥周遭漂浮不定的魇祟，眉头蹙得更深，“也基于此，才能趁某个结界异常的时机，悄无声息地携它们潜入村庄，从而偷袭得手。”
“嗯哼，将军只说对了一半呢。”
华胥耸耸肩，“至少，我没有得手呀，你们不是夺回村庄了嘛～哎呀呀，入侵人界又失败了，好伤心好难过……”
“你到底有何目的。”
明夷再度抬刀，直接打断她。
“少装疯卖傻，就算我杀不了你，斩首个成百上千次也不成问题。”
“即便你再能复生，那些血肉之痛，也并不是那么好捱过去的。”
华胥：“……”
始终漫不经心的笑意终于收敛些许。
片刻，她撩了撩头发，举手投足间尽是柔曼如柳的妩媚动人：
“目的么……呵。”
说着，她的视线从明夷投向苏照融。
“……？”
苏照融立刻摆出防御姿态，指间灵力环绕。
“……呵，年轻的小姑娘呀。”华胥再次勾唇，绽出银铃般的笑语：
“你方才，很怕那个吃人的少年，对吧？”
“我说了——他会，很伤心的哟……”
苏照融：“……”
她到底什么意思？
就在女孩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阵尖锐风声呼啸而过。
只见明夷直接甩了套连击，刃风直直朝华胥飞奔而去！
后者依旧笑脸盈盈，兀自转了身，指间拈花。
刹那，在刃风袭至的一瞬间，她消失于他们眼前。
仿佛从未来过一般，消失得干干脆脆，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两人所在噩梦瞬间崩塌。
那个啃噬脖颈的少年，和死状可怖的夫妇，若碎片般退散而去。
……
噩梦崩塌，一切似乎已然结束。
躲于其间的魇祟也终于无处可藏无路可躲，只能原地战战兢兢。
不一会儿，便被苏照融轻松解决。
“唔……没了呢。”
她轻吐一口气，拍了拍手：“明夷，我们离开吧，不必多逗留了。”
“……”
明夷没有答复。
苏照融上前。
“明——”
蓦地，她止住声音。
只见明夷微微仰首，目光放得空远。
视线停留在漫天飞扬的噩梦碎屑上，男孩的诡相、夫妇的惨状似乎一直映于他的瞳仁里，经久不散。
神色仿佛一泓深越千尺的冰潭，是由骨至皮的冷与寒。
许久，他兀地转身。
“走，回去。”
——下一刻，梦界裂纹乍显，旋即坍塌、破碎。
他们回到现实的轻凤村。
甫一回村，两人再次探查周遭，确认魇祟是否尽数祛除、村民是否全部转移。
不一会儿，确定任务结束、可以离开后，苏照融彻底放松下来——
才怪。
她的身形猛然一顿。
紧接着，一股撕裂肌肉、敲骨抽髓的剧痛，自左手伤处沿经脉而上，直刺后脑，疼得她半个身子都在发麻。
“唔……！”
……凝痛丹、失效了……！
一个趔趄，她险些站立不稳；可等她尚未反应来，可怕的疼痛直接模糊了其意识心绪，剥夺了她所有思考的能力。
“……我……”
话音未落，苏照融便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痛得合上双眼。
好在，她没有摔倒于地。
昏迷前，余光里瞥见明夷朝她赶了过来。
不知怎的，他似乎犹豫了一瞬。
但最终，还是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