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起帆
谢岚的马车还是慢了一步,沈渊到码头下了车,谢岚的马车才缓缓驶来。
谢岚搭着丁婆子的手走下车,帷帽戴得严实,让旁人看不到她的样貌,但她跟在沈渊身侧很难不惹来旁人的视线。
“沈爷!”
“沈爷。”
今日日子好,在码头下新船起帆的不止沈家一家,来了不少大户和家眷,待嫁少女也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在外行走也是方便的,戴帷帽的极少,只能见谢岚这一顶。
“她就是沈家小姐吧。”
周边女眷的私语声音并不小,一字不漏地都落进了谢岚的耳里。
谢岚目不斜视,她还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船夫们喊着号子拉锚,甲板上背货物的伙计上上下下,运河通达、富甲一方,这话此时具象化在她眼前。
“小姐,小心。”
丁婆子用身子挡着谢岚,码头人多繁杂,来来往往摩肩接踵,难免会磕碰下。
沈渊闻声侧首看来,谢岚正隔着帷帽薄纱闪身避过旁人,他轻声喊道:“过来些。”
沈渊语气轻淡,却不失表面的亲近,一句话也让旁人心里确定了谢岚沈家小姐的身份。
丁婆子微揽住谢岚往沈渊身侧更靠近了些,小声与谢岚耳语:“爷当真关心小姐您这位妹妹。”
谢岚听到这话,薄纱里的面色古怪下,这表情隔着薄纱丁婆子瞧不见。
沈家的运船是这码头最大的,如今江南两道的运河商贸往来沈渊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运输货物的运船也不会有人能大过沈家的,沈家新船起帆,码头的人陆续都围了上来观望。
“上去。”
沈渊出声让谢岚上甲板,没让丁婆子跟着,他则走在谢岚身后。
甲板风大,谢岚帷帽的薄纱迎风而起,快完全黏上了谢岚的脸颊。
男子修长的指节勾住了她帷帽的薄纱,只轻轻挑起,谢岚半张脸露在了下面围观众人的眼前。
江南氤氲的烟雨就似凝在了谢岚的眉眼间,远山黛眉下双眸清亮,微翘的鼻头下樱唇红润,白玉塑的天仙像也比不上她两三分的神韵,这般样貌惹得众人把对新船的注意力完全转到了谢岚身上。
谢岚兀地被揭开了帽纱,她垂眸低瞥眼后面的沈渊,心里了然他是故意的。
待谢岚和沈渊上了船头,船老大早已在候着,他迎上两人:“爷,可以开始了。”
他递给沈渊一把镶了红蓝宝石的短鞘匕首,只等沈渊砍断绑住船帆的粗绳,新船便能起帆了。
专运货物的运船高十余丈,船帆少说有几十来斤,用来绑帆的粗麻绳也有五六根,现下只剩最中间的一根等着沈渊割断。
沈渊轻巧转了下手里的匕首,转手就把匕首递给了谢岚,双眸看着她:“你去。”
谢岚先是一愣,不解沈渊为何让她来,这事不是应当得是他这个当家的来做吗?
“去吧。”
沈渊看谢岚不伸手,移步靠近她压低声道:“沈兰,你要记得你如今姓沈。”
谢岚明白了,沈渊这次带她过来便是要给她造势,真真切切坐实了她沈家小姐、他沈渊妹妹的名头。
她伸手接过了沈渊手里的匕首,而沈渊同时摘下了她的帷帽露出了全脸。
“这沈家小姐可真美!”
船头的丽人远比这见惯了的大船要更有看头,船下围观的人视线都聚焦在了谢岚身上。
谢岚走到了船杆下,拉直了粗麻绳,用手里的匕首一段段割开几股绕成的麻绳。
不多会儿,麻绳断了,早已迎风借势的船帆缓缓往上攀升。
谢岚手里还拿着匕首,目光随着船帆的移动渐渐仰首,突地她瞧见船帆连在船杆上的麻绳原本的四股绳已经断了三股,只剩一股勉强连着。
若船帆真升到最顶端必然会倒帆,一小股的绳根本承受不住迎风飘扬的船帆。
谢岚眼疾手快,扬起手猛一下就拽住了她方才裁断的麻绳,用手掌缠绕几圈,她使了全劲拉住,但还是抵不上船帆的重量,身子反被拉着险些就要撞上船杆。
她当即把手里匕首丢掉,两手扯住麻绳,沈渊发现了她动作不对劲,两步上前便瞧见谢岚手里紧拉住的粗绳。
沈渊没有质问谢岚在做什么,下意识帮谢岚一起拉住了粗绳,才开口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沈渊搭了把手,谢岚的力霍地松下了些,没刚刚那边吃劲,她侧首看向身侧的沈渊冷声道:“系船帆的绳是断的。”
“来人!”沈渊即刻喊来还在另一头还在等船帆升起的伙计。
伙计听见他的声音蜂拥跑来,看见沈渊和谢岚两人扯着船帆的绳子,满脸不解。
“把船帆捆上!”
伙计还来不及问缘由,连忙应着沈渊的话七手八脚地抱住船帆两边,用麻绳重新捆住。
船下围观的人瞧船帆迟迟不见升起,也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直问船上发生了什么。
沈渊看伙计把船帆捆得差不多,低头对谢岚轻声道:“可以放手了。”
捆船帆的麻绳十分粗糙,光是握住就忽略不了扎手的感觉,谢岚方才那一下拉住,麻绳上的倒刺直接扎进了她的掌心,使劲儿拽出的红痕已然盖住了手心里的倒刺。
她慢慢松开手看船帆确实不再升起,才彻底撒开了手,不自觉把手背到身后去,脸色如常仿佛无事发生。
谢岚松手的动作不算快,沈渊一眼便瞥见了她手心的红痕,女子细嫩手掌上的淤痕大片,显然已有痛楚,手只是微蜷起,没能握起拳遮掩住手心的不正常,所以她才把手背到身后去。
“爷,”船老大神情紧张,他刚检查了下,系船帆的绳被人给切断了大半,“小的马上就去查!那个人肯定还在船上!”
沈渊上船前他已经检查过一遍了,不过就是迎接沈渊的一会儿功夫就被人给割了,升帆时下船太过显眼,那个人定然没有下船。
“爷,查到了小的绝地把人送去钱爷那儿去!”
沈渊沉下脸,冷眸凝视着船老大,“你亲自把人押到沈家来。”
船老大闻言,心中一凛,面色僵硬,喉头哽咽下,压住眼底的惊惧,还是应声回道:“小的明白。”
沈渊这意思他清楚不过,他也逃不过一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