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来
谢岚转头看向管事，她此刻累得并不想说话，指了下还没填上的坑，示意她还没做完。
“爷说的。”管事无视了还没填上的坑，直言说道：“回去吧。”
听到是沈渊的意思，谢岚也不想再管这坑洞有没有填好，扭身就快步离开。
谢岚满身污泥地回到院子，所有人都侧目看来，最先跑向她的是思巧。
“你……”
昨晚思巧看见被送回来的其他姑娘，愣是没看见谢岚，她心里很是难安，此刻见到脏兮兮的谢岚，心放下了半截。
思巧紧张地瞅着全身脏兮兮、像是在泥地滚了一圈的谢岚，小心问道：“你、你没事吧？”
谢岚此刻并没心思理会她，随便摇了下头，绕过她直接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院里的姑娘们看着全须全尾、平安回来的谢岚，都面露惊异，忍不住窃语起来，说着也没忘这事与思巧脱不开干系，不由地又都瞟向还在院中的思巧。
“看什么看！”思巧回瞪一眼，扬声给自己抱屈道：“又不是我逼的，兰儿自己自愿的！”
说着，她自己先红了眼眶，甩了下衣袖，低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内，谢岚清干净了身上的泥污，虽熬了一整夜，此刻却并不困，她坐在桌前，把手摁在装着水的铁盘中。
忽地，房门被推开，花夫人走了进来，后边还领了个婆子。
花夫人方听见谢岚活着回来，心惊了下，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瞧瞧究竟，见到好好坐在房里的谢岚，她神色不明。
“回来了？”花夫人走近谢岚，垂眸瞥过盘中浑浊还泛着些血红的水，反倒觉得正常，但还时间不由问道：“爷放你回来的？”
花夫人瞅着谢岚青白的面色，眼下浅黑泛紫的眼圈，也知这一晚谢岚没怎么好过。
谢岚沉默点头，手没从水盆里抬起来，微凉的刺痛让她没心情应付花夫人。
花夫人瞧她冷漠的态度，没好气哼了声，亏得她如此看中谢岚，可惜是个不听话的。
“为何要顶替思巧？”
花夫人还是想问清缘由，毕竟别人都是避之不及的事，谢岚偏生要往前凑。
谢岚垂下眼帘，眸子转了转，慢慢说道：“这院里的都有这么一遭，就是或早或晚的区别，能容得我们选吗？能选，也不过就是在矮子里拔高个。”
花夫人哽住片刻，看谢岚的眼色变得有些不一样，没想到平时跟锯嘴葫芦一般的谢岚，想的倒是通透，但她还是不解又问道：“终归还是有差，以你的姿色定能攀个高枝，这宴席可不能随意去的。”
“嗯，然后呢？”
谢岚把手从盆里拿出，手背还挂着水珠，纤纤十指的指头皮肉外翻，指甲盖乌青，光让人看着都觉得手指隐隐作痛，然她神情淡漠，仿若这双手不是她的一般，淡淡说道：“夫人觉得我值个何价？十金，还是百金？是能比东海南珠，还是与那摊贩上待宰买卖的猪狗羊牛有异？生身父母都舍得卖的，又何指望他人真心以待，不过就是这一手倒腾到那一手上。”
谢岚有原身生平的所有记忆，这些话都是基于原身的经历有感而发，这重人界世道残酷，女子过的与牲畜无异，任人买卖交易。
“你……”
花夫人也是跟谢岚原身一样的遭遇，不觉这里面有何不妥，只觉都是女子生下来就是这般命，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哑然半会儿，摇摇头回：“罢了，你如何想都是你的事。”
她心知谢岚这回能活着回来，这人就不再归她管教了，沈渊应是另有安排了。
花夫人招手让婆子上前替谢岚上药，眉头蹙着瞅着谢岚血迹斑斑的指头，交待婆子道：“上些药，包扎下。”
谢岚没有拒绝，自觉抬起手递到婆子眼前，耐心等着婆子给她上药。
十根手指遍是划伤细痕，婆子完全挑不出还完整的地方，乌青的指甲盖虽还在指头上，但过不久怕还是会脱落下来，等婆子包扎好，两只手已看不见完整的形状，只像两个从笼屉里拿出来的白馒头。
整个过程，谢岚眼都不带眨，上药的这点儿痛感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举着跟馒头一样的手去用膳时，其他姑娘忍不住当她面唏嘘不已。
“兰儿，你这手怎成这样了？”
昨晚跟谢岚一道的姑娘们都好好的，唯独谢岚伤了手，而且看着伤得不轻，其他人不免好奇。
谢岚漫不经心地耸耸肩，随便扯了个借口搪塞道：“杯子碎了，割伤的。”
她自不会说自己埋了一晚的尸，不然怕是会吓哭这一院子的姑娘，搅得她不得清静。
看着谢岚这般严重的伤势，面上最过不去的还是思巧。
谢岚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思巧蹭蹭走过来与谢岚旁边的姑娘换了个位置，她没说话，但大家都猜到她想做什么。
她自觉地端起谢岚的碗，一手拿着汤匙，轻挖了勺清粥，搁到谢岚嘴下，动作轻柔，但语气依旧生硬：“吃吧。”
谢岚垂睫看眼嘴边的汤匙，没有觉得意外，很是自然地让思巧给自己喂粥。
思巧的态度在前，不再与谢岚对立、刁难谢岚，别的姑娘也没自找没趣的去为难谢岚，谢岚一日过得舒心，张嘴就有人端茶送水的，觉得这手伤得也不亏。
就是谢岚还没享受完，夜里又被管事给从院子里带走了。
谢岚拖着两只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安分地跟在管事身后，绕过岔口假山，她察觉到这次去的不是前院。
等到了一处院门前，管事先让谢岚在院外门外候着，自己先进去了。
谢岚站在门前，院门半敞，轻轻抬眼就能瞥见院内的样子，瞧不见半点盆景花卉，就只见一池黑黢黢的塘水，在夜幕下静的诡异。
“进来吧。”
管事人在里面喊谢岚进去，谢岚闻声推开另一半边门缓缓走进，但未见到除管事外的其他人。
不等她绕过池塘，管事便喊停了她的脚步，“就站在那里。”
谢岚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止住了步伐。
管事从屋里端了一个金边三足香炉过来，示意谢岚伸出手，谢岚举起两只包得找不见手指的手，就见管事直接把三足香炉架在她两手上。
炉底的三足正好插得进谢岚包好的两手，但是并不稳，稍微动下就可能会掉落下来，香炉里面还燃着氤氲香烟出来。
“这香何时灭了，你何时回去。”
谢岚端着香炉，感觉着香炉的重量，不用开盖她能感觉出里面的香最少有大半炉，没有一整晚肯定是燃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