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选人
谢岚双手缚住被吊了起来，吊在院正中的槐树下，白皙如玉的手腕捆在绸带里，衣袖落下，瘦削的臂膀露出，盈盈不堪一握。
廊道上的灯笼刚刚亮起，姑娘们凑在空地上，站得腰杆笔直，不敢有一丝松懈，也无人敢将目光放在谢岚身上。
空气静得可怖，包括花夫人在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一人开口。
谢岚把脸从臂膀中抬起，撇嘴吹开了挣扎时落下的碎发，脚背绷直，脚尖点地来缓解下手臂的酸痛。
她没想到会这么倒霉，平日怎么都遇不上的人，她一偷吃总能碰上，早知如此就提前藏好把匕首等着人上门了。
谢岚视线落正在背对她那道挺括的身形上，那人一言不发，沉默的压迫感让其他人噤若寒蝉。
不知过了多久，谢岚的手臂已然酸麻无力，全靠绸缎吊着，仿佛不像是自己的肢体，才见沈渊缓缓转过身走向她。
“不守规矩？”
谢岚提眼对上沈渊面无表情的脸，完全可以说得上俊朗，但眸底是遮不住的戾气，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她见沈渊越走越近，以为沈渊要对她动手，下意识地准备提脚防御，然沈渊止步在她一臂之远的距离，不再上前。
谢岚像小兽般的警惕神色让沈渊眼眸浅眯，不过一个养在院里的小姑娘，胆子倒挺大。
“再吊高点儿。”
沈渊沉声命令道，谢岚一下就被拉了上去，双脚离地空悬。
这么一拉，谢岚全身的重量都分摊到了两只细胳膊上，酸胀痛麻的感觉不断涌入她的大脑，眼尾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抹红。
沈渊似乎颇为满意瞧见谢岚眼尾这点红，眼中闪过丝笑意，落在谢岚眼里冰冷且阴森，她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即便已经到了这具身体的极限，谢岚依旧紧紧盯着沈渊。
只怪手里少了把刀，不然定要沈渊血溅于此。
沈渊睨着谢岚，读出了她眼底的杀气，单边唇角轻扬，这样的杀气他见多了，而谢岚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从来不放在眼里。
他唤来了花夫人，流畅的下颌收紧扬起，朝向谢岚道：“花娘，知道该怎么教手下的人了吗？”
沈渊语气轻描淡写，仿若眼前的场景不过只是平常，完全无视了周遭人开始有些发颤的身形。
花夫人颔首，神色紧绷，虽心中大骇但依旧口气镇定回道：“奴记下了，日后定然严加管教。”
沈渊点头，又瞥了谢岚一眼，轻声道：“吊着吧，明日再放下来。”
“爷……！”
花夫人一听谢岚要被吊一晚，心里清楚谢岚的身子骨，有些不忍道：“这怕是熬不住，毕竟……”
她话还未说完，周身陡然觉得一阵寒意，花夫人当即抿住嘴。
“熬不住？”沈渊轻哼声，对着谢岚不甘示弱的眼神，猝然笑道：“爷瞧着，挺硬气的。”
他背过身提步走向人群前，幽幽道：“花娘，你要是立不住规矩，爷可以换个人来。”
花夫人闻言抖了下身子，连忙急道：“是奴错了，请爷恕罪。”
谢岚是她带的这群姑娘里样貌最出挑的，为了培养谢岚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吃的用的都是这院子一等一的好，如今沈渊一句话就要废了谢岚，花夫人难免有些不舍得。
但沈渊主意已定，不是凭她就能说动的，花夫人此刻懊悔自己多了嘴。
“爷说得是，应当把规矩立好。”
她差点儿忘了上次已然被沈渊抓过一次，这次还想沈渊放谢岚一马，定然是不可能的，没人能在沈渊这儿犯第二遍错。
谢岚被吊着不哭不闹的，但下面看着的姑娘们心里发慌得厉害，生怕下一个吊上去的就是自己，一个个都把头低得死死的。
沈渊双眸掠过这群姑娘，都已到含苞待放的年纪，他偏头对花夫人淡声吩咐道：“三日后筹宴，挑几个样貌好的过来。”
“是，爷。”
沈渊临走前又扫过谢岚一眼，见她依旧不声不响的，脚步不经意稍顿了下，没被人察觉便径直离开了。
花夫人看着吊着的谢岚无话可说，转过身抬手点了几个姑娘：“你、你、你，还有你，去赴宴吧。”
众人都提心吊胆生怕手指落在自己身上，谁不知若是去赴宴，运气好当晚就被带走，运气不好一晚过后直接就得送去外边窑子，成了那最末等的窑妓，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然，赴宴的压根没几个运气好的，被点中的几个姑娘当即吓软了腿，面色煞白，眼泪噗呲噗呲地就往下落，连滚带爬地扑向花夫人，哭喊着：“夫人，夫人，不要让我去！不要啊！”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就是被点中的思巧，她一万个想不到自己会被花夫人选中。
思巧没了以往盛气凌人的模样，一把抱住了花夫人的腰身，连声啜泣道：“夫人，思巧不愿、不愿去。”
她平日自视甚高，以她的样貌必然得是花夫人手里压箱底的姑娘，不会轻易送走，可万万没想到完全高估了自己在花夫人心里的地位。
“夫人！你怎如此偏心！思巧……”
花夫人拧紧眉，俯视着哭作一团的几人，大声喝止：“够了！爷要人，没人敢说不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们送走！”
她的话一出，几个人的声音顷刻就小了下去，只剩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花夫人扭身甩开了思巧，她点的人自是她不愿再留在院子的。
至于屡次闯了祸的谢岚，花夫人最后深看一眼，心中暗叹口气。
她原觉得谢岚最大问题就是木楞，少了心眼，现看来有心眼也不是件好事，人不能拿捏在手里，迟早有惹祸上身的一日。
今日之事谢岚还算运气好，沈渊已经算手下留情，也或许沈渊还是掂量了下谢岚的用处，留了她一口气，今晚能不能撑过去就看谢岚自己的命了。
“你好自为之。”
花夫人口气生硬，对谢岚她确实是看走了眼。
待花夫人走后，姑娘们纷纷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躲过了这次，偷瞧着被点中的几人，有些心思浅的姑娘眉目间全然是藏不住的偷喜。
“看什么看！”
思巧察觉到这些姑娘的目光，跪坐在地上，依旧顶着口气，不想让人看不起。
平日里与她关系好的姑娘见她还这般大脾气，心软上前想把人拉起，“思巧，起来吧。”
“滚！滚！都给我滚！”
此刻的思巧哪听得进别人的话，胡乱摆手把人驱开，心里只觉这些人都是在看她热闹的。
她撒泼的样子直接吓退了旁人，无人再愿上前劝慰她纷纷离开回房。
只有还被吊着的谢岚留在原地，冷眼瞧着悲痛欲绝的思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