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碎片
五年前,大齐皇宫的一个深夜。血腥味飘荡在大齐皇宫上空,但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夜深人静,仿佛是平常日子。
秦景盛独自一人千里奔袭,直奔京都皇宫,一路上的黑骑卫并未阻拦,反而通通放行,秦景盛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他打开朝霞宫的宫门,血腥味扑面而来。身着白衣满身是血的秦寻雪提着一把青色的剑,听到声音,及笄不到一年的少女缓缓转过身看向殿门口,在她背后的,是满身是血的齐峥躺在血泊中,而齐峥身边的谢琳芸顾不得脏污,呜咽着趴在齐峥尚有余温的尸体上哭泣。
秦寻雪淡淡地笑着,一如当年七月十六那日站在月光下的模样。秦寻雪脸上溅到了一点血,不知是哪个死于她剑下的亡魂的血。她动作有些缓慢,缓缓勾起一个有些癫狂的笑,似哭似笑,一如当年:“许久未见了哥哥。你看,哥哥,最后你又来晚了一步啊。”
秦景盛一怔,他猛然跪下,低着头,心中绞痛,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阿寻,阿寻,你看看我,我是哥哥,别这样,别这样,这不该由你来做,把剑给哥哥,哥哥会承担一切。”
秦寻雪摇摇头,并没有哭:“来不及了,哥哥,我是罪人,也是功臣。你看,最后我还是完成了他们的愿望,我已经做到了自己答应下去的所有愿望。哥哥,我好难受啊,你说,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秦寻雪眼神空洞,视线缓缓移动到手中的剑上,她的头脑不太清醒,薛姨娘留下的痕迹太重,她至今见血还是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秦寻雪有些出神地想着,死了就好了,一切都能结束了,她不用再去算计什么人,也不必再被人算计。听起来是很划算的一件事啊……
趴在齐峥身上的谢琳芸动了,她有些费力地站了起来。背对着她的秦寻雪听到声响,缓缓回头,歪了歪头,有些好奇:“我已经答应了你,用暗卫的执掌权换一个他死得痛快的权利。你还需要什么?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吗?”
谢琳芸是大世家的嫡女,平日里看起来弱不禁风文文静静,但见过谢琳芸的人都知道,谢家幼女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子,若非爱上齐峥,她不会甘愿困在深宫之中。
谢琳芸刚刚失去爱人,但她脑海里却一直很冷静地在分析现今的情形。诚然,齐峥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但不是合格的君王,他从不是玄清帝临死前期待的那个能带着大齐走向复兴的君王。对秦寻雪来说,他甚至是一个骗子、一个小偷。
谢琳芸努力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尝试着扯扯嘴角,但并没有成功。于是她放弃了虚假的笑,直截了当地开口:“阿寻,算起来,你也还欠我一个愿望吧?”
“谢琳芸,”秦寻雪无悲无喜,声音冷淡,像是不化的寒冰,慢慢开口,“你背叛我的时候起,你就失去了我许诺的愿望。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如今还欠着你一个愿望的错觉?”
谢琳芸曾经也是秦寻雪幼时的玩伴,那时的谢琳芸比面若观音的秦静芷还要照顾她,是第一个宠着她陪她玩家家酒的幼崽,俨然一副贴心好姐姐的模样。后来……只能说物是人非。
“我可以镇守皇陵,成为兄长在你手上的把柄,保证兄长不会叛变,”谢琳芸像是料到秦寻雪会这么说,她提出了另一个秦寻雪难以拒绝的条件,“我用这个条件,换一个愿望。”
秦景盛隐隐约约琢磨到了什么,跟着劝道:“阿寻,先听听她的愿望是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
若是寻常时候的秦寻雪可不会答应,她自然能看出来这两人似乎瞬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但现在的秦寻雪见了太多血,反应有些迟钝,她想了一会,最后应了下来:“说说看。”
“陪着小瑞长大吧,待到他能独当一面时,若是还没有找到为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再来思考离开的事情,那时谁也不会拦着你,好吗?”谢琳芸诞下皇子不过月余,尚在襁褓之中的小皇子取名为“瑞”。谢琳芸知道,秦寻雪大抵是同玄清帝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对皇位无意,自然会选择立齐峥唯一的血脉为帝。谢琳芸在拿自己的亲生骨肉赌,赌秦寻雪今日会心软。
秦寻雪细细想了一下,想起那个不过一小团的孩子,然后想到谢琳芸的要求,随即冷笑一声。这个要求其实有些过分,谢琳芸的话模棱两可,独当一面的标准是什么?是算无遗算?是临危不惧?
但即使是攻于算计的秦寻雪也做不到算无遗漏。比如此刻,本应守在外头的秦景盛直奔谢琳芸的朝霞宫,前途无量的秦将军放弃了边疆布置了多年的局,甘愿为她背黑锅,愿意背上弑君的名号。
秦寻雪面无表情:“谢贵妃,你有些贪得无厌了。”
秦景盛接着开口:“十年可以吗,阿寻?你也还欠着哥哥一个愿望吧?”
秦寻雪有些烦躁:“秦景盛,你凑什么热闹?我的计划里面本没有你,你只需坐镇京都外,待到我诛杀齐峥的消息传出去,你再入京臣服,此事便同你无半分干系。但现如今,可是有不少大臣看见你快马加鞭赶往皇宫?我说过你无需入局,我自会处理好一切,你偏是不听,非要入宫,不单单破不了局,还把自己困在了局里,得不偿失。现如今还有一个解决的计划。”
秦景盛直觉不对,但他在秦寻雪停顿后问题脱口而出:“什么计划?”
比起当年出嫁时还没有张开的自己更加美艳些的秦寻雪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癫狂的笑,美艳又惊人:“秦将军,现在,杀了我,诛杀我这个乱臣贼子,自立为王,改大齐为大秦,一切都会得到解决。”
秦景盛一怔,发现秦寻雪这些年只是很好地隐藏了自己那些黑暗的想法,实际上还是那个颇为向往死亡,找不到存在意义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