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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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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王太傅大逆不道念叨着的“死丫头”太后今日心情尚可,夜晚歇息前还抽空批阅了今日小皇帝未能完成的奏折。

    忙忙碌碌的太后仿佛不太在意今日是十六了,批阅奏折时心情不错,还抽空问了王太傅今日授课的情况。雀枝将云夏的原话稍作修改,大致向秦寻雪汇报今日王太傅授课前的情形。

    太后听到“太傅对娘娘愿给泽年殿下办及冠礼时略有吃惊”时,并未有很大反应。世家皆知太后未曾行及笄礼,在太后杀鸡儆猴后便对此忌讳不已。但其实秦寻雪并非很在意此事,只是不愿遭人非议。她确实遗憾未曾有过及笄礼,但齐峥的父皇和母后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向她许了不少好处,包括调一支暗卫令她差遣。这对她来说可比及笄礼重要得多。

    雀枝观察太后神情未变,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王太傅认下了泽年殿下做弟子,并未多加刁难,只说待到明日那几位伴读也一同上课再做安排。今日布置的功课也只是抄写《易经》,并安排泽年殿下课后加训。”

    太后轻哼一声,略有些不耐烦:“小老头还是这样,他当年第一堂课便是叫哀家抄《礼记》整篇,说是让哀家熟读经典,不过就是看哀家不爽要折磨哀家……”

    雀枝猛的咳嗽几声,太后一顿,若无其事转了话题:“齐不齐知道哀家今日召见了八皇子,他今日晚膳居然能忍住不来慈宁宫闹哀家?”

    雀枝:“今日晌午用过午膳云夏便告诉了陛下,娘娘您知道的,云夏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不会瞒着陛下的。陛下确实不怎么高兴,但顾及着您的感受,并未今日来慈宁宫。”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哀家知道,也并不打算责怪于他。雀枝,你何时同云夏这般要好?竟舍得在哀家面前出言维护他?怎的?背着哀家暗度陈仓了?”

    太后不介意给自幼伴她左右的侍女找个伴,不论是世家大族还是皇亲国戚,只要雀枝看上了,太后都有底气为她撑腰,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但云夏不行。太后并不歧视云夏是个太监,因为云夏其实是个假太监,是她安排在皇帝身边最忠实的一步暗棋。只是她从未告知雀枝,云夏是薛家子。太后发过誓,要让薛家血脉在她这一辈断绝,云夏是见证者,亦是执行者。

    雀枝脸皮一抽,看起来有些无语:“娘娘莫不是认为奴婢和云夏公公有什么私情?奴婢只是担心娘娘会因此同云夏公公离心,他现在对娘娘还有用,娘娘若是因此嫌恶他,反而得不偿失。”

    在雀枝眼中,任何人都无法越过太后。

    太后恍然大悟:“怕哀家忘了?你不必为此担忧,哀家将云夏安排在齐不齐身边,是为了让云夏成为齐不齐第一个心腹,他这样做在哀家意料之中。”

    雀枝放下心来:“娘娘圣明。”

    烛光下批阅奏折的太后娘娘今日心情似是不错,有空关怀名义上被囚禁的雅韵郡主:“齐雅韵这几日真就什么也没有做,乖乖被哀家关起来?”

    雀枝:“郡主这几日确无异样,也未曾朝宫外递什么消息。”

    太后有些纳闷:“她要是能不作妖,也不能前些年在她便宜父王手上抢下郡主的位置。确定齐雅韵什么异样都没有?”

    齐雅韵能跟秦寻雪混在一起,得到她的认可,成为她的朋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心眼子不少,下手很黑,善于利用舆论为自己加码。秦寻雪还是秦家庶女时,齐雅韵还未曾被册封为郡主,她的便宜父王偏宠妾室上位的继室王妃,本就不合礼法,还想要从她手中夺过郡主之位给现任王妃所出的女儿,齐雅韵表面上黯然退场,表示不和妹妹争抢,过几日便略施小计便使得她愚不可及的妹妹殿前失仪,惹得皇帝厌弃,而齐雅韵则大放异彩,皇帝龙颜大悦,亲封她为郡主,封号自拟。如此一来,瀚王吃了个大亏,不敢再惦记她郡主的位子。

    这样肮脏的事情她们做过不少,但两人表面上却全然无辜,齐雅韵还是大齐京城中最为骄傲耀眼的郡主,秦寻雪蛰伏着,还是默默无闻的秦家庶女。

    ……至少在秦寻雪登上太后之位前,她每一个阶段都装得装得很好,被封太子妃后,一路走来她都是无数臣子心目中最完美的太子妃、皇后。

    正是因为了解齐雅韵的本性,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善于伪装,秦寻雪才不相信她会乖乖待在宫中什么也不干。

    雀枝沉默了一下,决定出卖小姐的昔日好友:“这几日郡主确实未曾离开宫中,她常做的事情便是写话本,看话本。……郡主说世面上的话本都还局限在什么富家小姐跟着穷书生跑了追求真爱,愚不可及,一看就不是世家大族写的话本,她不喜欢,要自己写,写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话本。”

    太后有种不好的预感:“写的什么话本?”

    “……郡主说,话本的名字暂定为《风流太后俏质子》。”雀枝眼睛一闭,不敢看太后。

    “我就知道,”太后冷笑一声,手上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折断了手中批阅奏折用的朱笔,她咬牙切齿,名字就知道是在暗中讽刺她近日的所作所为,“说,这话本写的是什么。”

    “……娘娘真要听?奴婢怕污了您的耳朵。”雀枝并不是很想讲那个话本写的是什么,她真的很害怕郡主没办法见到明天的太阳。雀枝可以选择瞒而不报,但她根本不敢隐瞒自家小姐,怕事情发酵起来后,小姐知道会更加生气。

    “她可是写完了?”太后发问,看起来比刚刚平静一些,只是手上依旧牢牢拽住的朱笔彰显着她糟糕的心情。

    “……写是写完了,但……”雀枝吞吞吐吐的,不太敢说。

    “不是你写的,哀家自然不会迁怒于你。”太后看雀枝面色有些发白,略一挑眉,“怎么,雀枝,你真参与了?”

    雀枝:“……奴婢,奴婢只是这几日回答了郡主的几个问题。”

    “……”太后放下手中的朱笔,疲惫地用手撑着头,“你给齐雅韵提供了素材?可是这个意思?”

    雀枝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虽然知道自家小姐肯定不舍得对她动什么刑罚,但她怕小姐动怒厌恶她。

    “……罢了,你也不知情。说吧,哀家恕你无罪。”太后自然知道雀枝在想些什么,侍奉她的侍女自幼便很好懂。

    雀枝悄悄吐出一口气,看起来轻松了一点,她声情并茂地念起了郡主的话本提要:“她,是至尊的太后,坐拥天下却永失所爱,因爱生恨杀死了自己的恋人,每天都在夜晚思念逝去的恋人,以泪洗面,盼望能在梦中再见恋人一面,但不知恋人是否怨她,竟从不肯入她的梦。

    “他,敌国战败送来的质子,面容俊美,酷似太后逝去的恋人。一次偶然的机会,太后救下了被欺凌的质子,只一面,她便神魂颠倒,以为是年少的恋人站在她面前。

    “她对他极尽宠爱,满足他所有要求,为他不理朝政,日日相伴,要什么就给什么,质子以为遇见真爱,深情告白,却没有想到,太后冷漠地告诉他,你永远不要想替代他,你只不过是个替身。

    “被伤透了心的质子,设计一场假死,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太后在失去他之后幡然醒悟,发现自己早已爱上质子,但她再一次永失所爱。太后日渐消瘦,后悔莫及,看哪里都是他的影子,哪里都是他。

    “后来,敌国新帝与她会面,太后见到那位新帝时欣喜若狂,问他:‘是你吗,阿念?’新帝眼神冷漠,看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太后自重,认清自己的地位。’太后面色一白,却邪魅一笑:‘你是哀家的人,对哀家笑一下,哀家把整个国家都送给你。’”

    秦寻雪目瞪口呆,被气急了:“齐雅韵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写这种东西给谁看?给哀家看?有点脑子的都不可能信吧。”

    “……娘娘,郡主的话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大世家手中流传了,几乎京中每个世家都有一本,虽然用的是前朝典故,但许多大世家都认为说的是您。”

    “齐雅韵——!”秦寻雪咬牙切齿,“我看起来很怀念齐峥那个傻子吗?我看起来会为了一个男人把大齐的江山拱手让人?我看起来会说这种恶心的话?谁看出的?哪个大世家还在煽风点火?拉出去把眼睛剐了!”秦寻雪是真的很生气,又一次忘了自称。

    雀枝瑟瑟发抖:“娘娘,其实您将泽年殿下看做先帝的替身的谣言有一部分来着于郡主的话本。”对不起郡主,娘娘看起来真的很生气,我真的扛不住啊。

    秦寻雪是真的要气炸了。她素来最讨厌有人说她对齐峥那个人渣情根深种,说她为爱坚守。秦寻雪觉得这是对她的侮辱。

    她不喜权势,但不代表她想要自己的名字和齐峥出现在一起。她唯一接受的情况是,天下人在提前她和齐峥时,只会说,太后当年提剑,为了权势杀了玄德帝。被齐雅韵写的话本一搅和,她已经想到日后话本流传出去,百姓谈到她和齐峥时,会说,哦那位太后娘娘,她因爱生恨杀了齐峥。

    “传令给黑骑卫,加快进度让瀚王乖乖接受齐永橡成为世子。若是五日内他还不不松口,便把他养的四处私兵拔掉一处,愿意归顺的丢去历练,不愿意归顺的什么死士就地处决。若他还不愿意,再过五日再拔一处。全拔完后他要是还不同意,就把他和现在王妃生的那个狗东西抓到他面前,让他自己选,要世子的位子还是要他心肝宝贝的命。”齐雅韵整这一出无非最大的目的是在逼迫她快些处理瀚王。她费心费力,不惜冒着被她抓住的风险写这种话本自然不止这一个目的,但秦寻雪目前被气得不愿深思。

    “再告诉谢首领,安排暗卫收缴各个世家府中齐雅韵写的那本话本,一本都不能落下,收集齐了直接就地烧毁,警告那些世家明面上封口,做完后同哀家复命便是。”

    “最后,让云夏去见齐雅韵一面,叫她闭嘴近日不要出现在哀家面前,哀家会忍不住将她揍一顿。还有,警告她胆敢再写这种话本,哀家会直接捣毁她的窝点,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她自己还有一个窝点。”

    秦寻雪生完气后便再次拿起了一只完好的朱笔,手上的奏折并未停止批阅,即使再气嘴上也安稳地将事情安排下去。

    雀枝在心中默默记下,上前给太后娘娘按压太阳穴:“娘娘知道的,雅韵郡主不会随便出手,她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只不过是方法激进了些确实该罚,娘娘何必同她置气呢,不如责罚后便算了吧。”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为她求情,你呀你,就是心软。”太后闭着眼,手上写奏折的手也停了下来,声音有些懒洋洋的,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哀家自然知晓,所以并非全盘否定,那个谣言,让它发酵扩散吧。这些年哀家手段略有松懈,有些人就死灰复燃等不及了。正巧,哀家也等不及了,哀家前日允了秦明远入京,走水路他十几日便能到京城,哀家总不能在他入京后解决这件事。以他这些年的性子,怕不是会直接拔除那些钉子,那就不好玩了。”

    被“告老还乡”的秦丞相名唤秦明远,太后这话讲出去都是大逆不道,大齐重孝道,秦丞相可以主动请辞但不能由太后出手,不然便是不重孝道。若是让那些文臣知晓太后她直呼亲生父亲的名字,大抵是要闹的。

    雀枝保持着按压的动作,并未对此番言论发表什么意见。她虽是秦寻雪的侍女,却自幼机敏,跟在秦寻雪身后这么多年,早已不输殿上那些大臣。

    雀枝声音带着几分安抚:“娘娘所言极是,明日那些伴读便会去上书房陪着陛下,也算是给那些人一个接触陛下的机会,就看他们能不能把握住。”

    “若是能把握住,”秦寻雪伸出左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握,声音狠辣,“便能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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