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必在意
狩猎行赏会结束, 回到府中时已快至子时。
朱府内,大部分院子里的灯火早已熄灭。
但府中大少爷的院子却依旧灯火通明。
李嬷嬷未想到今日这个时辰,她会在大少爷的屋内, 并且还站在少爷的书房里。
不过今日,她们小姐在她们追捕虎波时, 突然不见,并且还跟着那位四殿下回到了休整之地, 之后又自行回府, 李嬷嬷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但当时跟着人回府时她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也预感到了自己与春桃,必要受责难。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而且还是在大少爷的屋里。
不过今日, 李嬷嬷倒真是冤枉,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小姐缘何是会突然如此。
同前段时间那次小姐从四殿下苑中出来时倒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次小姐的反应, 似乎更甚。
李嬷嬷与春桃不知缘由,朱骁问时,便只能回复当时的情况,其他也答不上来。
朱骁听了回复,沉着脸,坐于榻上,在书房内一言不发。
李嬷嬷与春桃大气都不敢出。
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听人问道:“具体原因你们不知, 那小姐近日什么时候,是否有什么异常, 你们这——总该知晓?”
朱骁不认为今日情况只是今时才出现, 其他时候必也是有端倪的。
想到白日少女罕见惨白的面色, 朱骁心头就越发烦郁,若不然,恐怕就只能从那位殿下口中探知了。
这么想着,没料李嬷嬷倒是说了件与那位四殿下有关的朱宝莘反应异常的事。
李嬷嬷本不太敢告诉朱骁,前不久小姐有次从那位四殿下苑中离开时便神色有异的拉着她,因为这便明白白暴露了她那次跟着小姐不称职,但因朱骁对今日之事之敏锐,李嬷嬷不敢有所隐瞒,只能忐忑又委婉的说明了那次情况。
上一次,李嬷嬷不知原委,无论如何打探,人也不肯说,她只能安慰自己无事,但没料这次又出现这样的情况,小姐似乎真是遇着了什么事,不想对人言也或是无法对人言,所以此次虽知自己大可能会被如何责罚,李嬷嬷还是梗着脖子,将之前的异常之处都说了出来。
果不然,朱骁一听,瞬时往李嬷嬷投去一瞥,那面容冷得像冰。
李嬷嬷打了个寒噤,立时颤抖的跪倒在朱骁面前,最近这段时日,大少爷虽还是对三小姐不冷不热的,也未与小姐有什么接触,主要是三小姐也不愿怎么见到大少爷,不肯到人跟前去,但今日,大少爷这时候,将她们叫到这屋里来,还问三小姐的情况,李嬷嬷就知,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更何况当初,三年前——
这般一想,李嬷嬷在朱骁的目光下只能战战发抖。
李嬷嬷跪了下去,春桃也后知后觉的跟着跪下,有点茫然无措。
朱骁沉默着,他面容冷肃,在思考一些问题。
若如李嬷嬷所说,那便是在那位四殿下苑中时发生了什么事或是见着了什么,但宝莘又如此信任那位殿下,今日还这般相信依赖他——
想到此处,朱骁牙根微紧,他偏头无声冷哼了一声。
看来令她做出那样反应的不是那位四殿下,那会是什么?
朱骁眉皱的死紧,想来是今日在苑中时见到了什么,而见到的那样东西同在殿下苑中见到的应是一致,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相差无几的反应。
此事若当事人自己不说,恐怕就只有那位四殿下才知了。
如此一来,宝莘同那人又会多了个秘密,而且还是,令人不放心的秘密。
朱骁心头愈加烦躁,他看眼跪在自己脚边的人,很想将人发落出去,但须臾还是压制住了怒意,他冷声道:“今日暂且绕过你们,若是再有下次,不好好遵着本分,那便自己掂量掂量可能的后果。”
李嬷嬷伏低身子,一个劲叩首道:“谢少爷,谢大少爷宽宥,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奴以后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
春桃见人叩头,她也道:“少爷,奴婢也不敢了,奴婢定也时时尽心尽力侍奉小姐!”
朱骁本没打算把事情变复杂,毕竟有人并不想让他知晓一些事,可能也更不想知他在打探,视线落于窗外,朱骁缓慢道:“今夜之事你们不必说给人听,就当只是随便了解了一下情况,别的不该说的,记得管好自己的舌头。”
李嬷嬷与春桃连声应诺。
王青站在门边,瞧见屋内二人额上布满冷汗的样子,他不由转了转眼珠。
朱骁挥手让人出去。
李嬷嬷与春桃连忙起身往外。
走至院中时,李嬷嬷心道,如今大少爷果真是,对小姐有些不同了。
心道也是,毕竟,还是嫡亲的妹妹嘛。
正这时,突然听见屋内人吩咐门边的王青,道:“这些东西,明日都送到宝柠院里去吧。”
王青应诺一声。
李嬷嬷赶紧回头,撇了撇嘴,心想,原来大少爷,还是跟四小姐……亲呢。
他们小姐自将大少爷送来的东西全给送回去后,少爷就再没让人送过东西到莘莘院了。
李嬷嬷又撇了撇嘴。
夜沉如水。
池洌苑书房内,刘肆灵坐于梨木的书架前,身前是一张紫檀木桌案。
他手搭在案上,一只手捏着支毫笔,刚巧将最后一字落下,刘肆灵将笔放于青花笔架上,他看着站在书桌前的李原道:“得了什么消息,说吧。”
李原护送朱宝莘回府后,收到了不少传来的消息,待刘肆灵日常事务处理完成后,李原上前一步,道:“近日商门那边出了点岔子,具体情况网局还在收集分析,恐怕要等一些时日才能得到确切消息。”
“商门?”刘肆灵略讶异,商门一直以来极善掩饰,肃靖司虽花了些力气,也并没给商门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害,不成想,现在倒是有些问题了。
刘肆灵想了想,脑中晃过一个热闹店铺,他道:“嗯。”表示自己清楚了。
李原便又道:“殿下,李公子有信捎来。”
刘肆灵道:“冯安?”
“何事?”
李冯安常常只是让人传简短的口信,所以刘肆灵也习惯性直接问。
李原道:“李公子让殿下您,什么时候可以去他那里一趟了。”
刘肆灵搁在桌面的手动了一下,他道:“莫不是冯安,对我这蛊有什么进展了。”
将左手手腕微翻转,刘肆灵视线注意着自己手袍袖下腕间往上三寸处的地方,他极轻的笑了一下。
他跟“蛊”好像真的挺有缘的。
李原见人动作,他道:“殿下,李公子如此聪慧,天赋异禀,当年又与您一起在‘封蛊山’这般幸运得到了那卷‘蛊录’,想必定不会负您所望。”
刘肆灵垂眼笑了一下,他道:“可还有其他要禀报?”
李原又说了几句不太重要的消息,最后应道:“殿下,暂时没了。”
李原准备退下。
刘肆灵注视着桌面上方才写下的字,在人转身离开时,他突然又道:“近日,让人注意一下,我这位二皇兄的行踪。”
李原思量一瞬,想到白日情况,他拱手应道:“是,殿下。”
李原走出去后,刘肆灵直起身,站到了窗边。
背手看着窗外。
走出书房后,刚行在院子里,李原就听一旁有人在路边,语气微挑,声音微寒道:“不知大公子,可是让人注意那位二殿下?”
李原嗤笑了一声,朝站在路中的葛长道:“怎么,我们殿下做什么,葛老您这是都知道?”
“您老可真是神通广大。”
葛长见人不反驳,他知晓屋里那位,对他一直以来的监视其实都不太在意。
但——
想到某处,葛长阴狠的眼微眯,那人的本事,还不是想让他们知晓的,他们才能知道,不想让的,他们根本无从得知。
毕竟之前,稍不留神,若是惹人不快了,他们派去跟着的人就容易再回不来了。
葛长冷笑了一下,面容隐在阴影里。
李原十分看不惯这葛姓老头,他瞥了人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刘肆灵从书房走出后,站于廊下,葛长缓缓踱步到人身后。
他朝刘肆灵虚虚行了个礼。
刘肆灵微笑往后看了他一眼,道一声:“葛老。”
葛长顺着刘肆灵的视线往外望去,只能见黑沉的夜色,他有意思道:“不知大公子可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刘肆灵又转头看他,他道:“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肆灵能见的不过都是些寻常之物。”
葛长道:“大公子玩笑了。”
刘肆灵道:“不知葛老可是有话要说?”
葛长视线落于夜色中,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等了一会儿,缓慢道:“大公子对那位朱三小姐,好像有些在意?”
以往都知那女孩儿与人亲近,但葛长从没怎么在意,不过现下,却好像有些令他注意了。
刘肆灵视线缓缓下落,他转身看向葛长,无甚在意,须臾道:“不过是一位妹妹罢了。”
“葛老不必在意。”
宝莘惊惶一日,夜里也几乎没睡,她知晓李嬷嬷与春桃,子时被湘柏院叫去了,察觉到二人回来时并没有什么异常,似乎也未受到责难,宝莘便没出声询问。
待到第二日,恍惚醒来,她旁敲侧击一番,见昨夜朱骁也没问什么,而且即使问了,应也问不出什么,所以朱宝莘便不再在意。
她知晓朱骁无论如何是朱家嫡长子,事无巨细都该过问,所以她不胡想。
因为不愿在意。
朱宝莘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狩猎那日之事,以及那个人,她只能暂时安静待在府里。
过了一段时日,心内恐惧渐渐压制,朱宝莘知晓她该有积极的反应,于是,壮着胆子宝莘又进了宫,然后——向姨母讨了个请求。
她让姨母给她物色,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首先得先保证安全,然后再谈其他。
在姨母面前,朱宝莘将那日的事搪塞了过去,又开心的寻了个说辞,言自己最近要时常外出郊外,怕遇见歹人,所以才让人给她物色两个护卫。
叶氏看了她几眼,倒是很快就给她安排了二人,她告诉她,那两人武功高强,并且只会在暗中保护她,让她可放心大胆的出门。
朱宝莘也见过那两个护卫展示的武功,她只知人一唤便出现,嗖一声又不见踪影,十分有她脑子里印象中那种高手的风范,并且凭着对皇家,对姨母的信任,宝莘得了两个暗卫后,心头踏实多了。
于是在府中安静了不少时日之后,朱宝莘决定答应林晰的邀请,两日后,同她一道去郊外的万佛寺散心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