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气
这之后朱骁独自一人在朱夫人的灵前跪了五天。
小宝莘经过五天治疗, 体内寒气稍除,本已能下地同哥哥一起为母亲守灵,却在夜里刚跪下时, 就被身侧方才一直不出声的嫡兄给狠狠的拉了起来。
然后就见人红着一双眼,将她凶狠的赶出灵堂, 让她不准到母亲灵前祭拜,说她没这个资格, 都怪她不知轻重, 无法无天,也怪他将她娇纵得太过,才会在那样的天气,遭遇了匪徒那样的事还跑出去贪玩, 最后害死了母亲,为了推脱责任, 还学会了撒谎骗人。
什么红珠, 根本就没有红珠,亏她还敢撒这样的谎,是想着即使没找到这样的珠子,他这位哥哥也能相信她,再继续宠着护着她吗?
不可能。
害死母亲,还撒谎骗人的妹妹,他朱骁——没有这样的妹妹。
这之后,小宝莘便成了府中大家都认为的, 因着贪玩,害死了自己母亲, 还拒不承认, 撒谎骗人的人。
只是因年纪小, 不少人也能理解小姑娘当时的作为,但他们的大公子却绝不接受,一直在憎恶着他们这位三小姐,他唯一的嫡亲妹妹。
当初,最喜爱宠护的妹妹。
那件事之后,府中伤筋动骨,那一日所有看护不力的下仆都被朱骁毫不留情赶了出去,而朱府的大公子,也自此就变了。
变得冷漠,不近人情,对外却是规矩有礼,气质松贞的书香世家公子。
也自此就与一直以来都知书达礼,娴静守矩的府中四小姐走得近了起来。
对秦氏也比之以前多了几分礼数,可能是因对之前逼得秦氏以死自证有几分歉意。
回忆结束,当年的事对某些人来说,是心里的一根刺,但对于小宝莘来说,又何止是一根刺,更是她要想方设法弄清楚,找出幕后凶手,为自己也为母亲讨回公道,报仇雪恨的事。
只是在羽翼未丰,而她又没有任何证据,府中又没人可信的情况下,她不能打草惊蛇,让自己陷入可能的险境。
即使姨母对她如此宠爱,但朱宝莘也暂且未在她面前说道当年的事,因这事,众人已皆认为是她撒谎了,没有得力的证据以前,她认为选择缄默,扮演一个忘性大,天真一点的孩童要更安全一点。
但此次,过了六年后,这颗可能是她母亲当年失落的那颗珠子又重新出现,无论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冥冥之中阴差阳错,朱宝莘也要拿到那颗珠子,清清楚楚的确认,再想之后如何行事。
母亲当初那颗珠子,是早年走马经商的外公在一处异域之国得到的,当时只是觉得特别,珠子大概有半个鸡蛋大小,浑身通红,内里有像火焰一样的纹路。
当时那种石头在异域就极为难得,但大家也只是觉得特别,并不知原来那珠子若是沐浴时使用,还有濯肤护身的功效。
幼时小宝莘常常会与母亲一道沐浴,就见过母亲使用那颗珠子,每次一将那珠子放入水中浸泡两刻,珠子就会缓缓绽出暗红色的光芒,使得那烈焰般的纹路愈加鲜活灵动,似乎随时都要融化开表面的透明束缚,挣脱开来。
濯肤护身的功效是母亲自行发现的,一开始母亲只是喜爱沐浴时看着红珠在水中慢慢变红,久而久之,自然就发现了其他妙用。
只是她从未对外说过,之后还是扬安街上的这间“珍品阁”在母亲出事前一年曾拍卖过一次,那一次,便展示了此种珠子的妙用,据说是一种独特的药石,有濯肤护身之效,因其内火纹与翡翠的质感,故命名为“烈焰翡翠”,此次据说是一位异国旅者拿来拍卖的,只有一颗,价高者得。
这种红珠内里虽都是火焰纹,但具体的纹路却是不会完全相同的,就像人的指纹,乍看都一样,却并不会一致的。
当年雪地中引诱小宝莘那颗,当时小宝莘站在水边青苔石上捡起来看时,她曾清楚的看清过就是朱夫人的那一颗。
所以只要宝莘此次能仔细看看拍品阁再次拍卖的那颗红珠,她就能知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颗。
彩楼“珍品阁”这么多年来早已名声在外,背后势力极大,这么多年,拍卖的珍品无数,从没出过什么茬子。
阁内早就定下了规矩,拍品图录上有各拍品的基本介绍,图文并茂,便不允有人在拍卖前提前靠近任何珍品,所以宝莘除非将其拍到手,否则根本不可能提前仔细查看那颗珠子。
朱宝莘仔细想过,那颗珠子若是当年那颗,要么是幕后凶手当年不知如何及时回收了珠子,有心为之,要么就是冥冥之中阴差阳错,对于幕后黑手,宝莘也倾向于是府中的两位姨娘之一,但没有确凿证据,不可定论。
此次,无论是何种情况,只要宝莘选择去拿到那颗珠子,就有可能打草惊蛇,表明她还一直念着当年的事,但若是她稍加掩饰,以她目前十二岁小姑娘的年纪,再加之一直以来她给人的生来带缺及不聪明的印象,若背后真有凶手推动,或许也可以是个装傻充楞,营造一种偶尔重归当年不孝顽劣形象的好机会。
反正她近几年不就又开始“天真活泼”,似是已完全忘记当年那事的样子了吗。
这颗珠子起拍价是三百两,她届时做戏还得再大手脚的买些其他物事,所以准备的银子不是小数目。
宝莘得知消息时已有些迟了,只有两日的时间,而姨母这几日又跟着皇帝去了行宫,她不可能再进宫去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朱宝莘绞尽脑汁,最后还是只能将主意打到她屋内床底暗格里,朱母当年留下的一些珍品古玩上。
她的母亲叶家,当年曾是江南数得上号的富贾之家,朱老太爷年轻时官场不慎被人诬陷,致阖家流放,是叶家出手,花了巨财才将事情摆平,还了朱老太爷一个公道,那时刚怀孕不久的朱老夫人悲忧得解,保全了母子,最终朱橝才出生。
所以一直以来朱家都欠着叶家一个天大的情,所以后来即使叶家逐渐没落,朱家官运亨通,朱老太爷扶云直上,叶家大小姐看上当时名满京都的朱橝后,朱家才会毫不犹豫与叶家结了亲。
宝莘的外公早已仙逝,她们叶家除了姨母也已没了其余的至亲联系,但宝莘母亲当年陪嫁过来的嫁妆也有不少值千金的宝贝。
朱母当年留给朱宝莘的东西随便拿一个出去典当,便足够此次所需了。
宝莘纠结不舍的选来选去,最后艰难的挑选了一个她尚且暂时能割舍的白玉仙人贺寿方砚,趁着朱橝不在,威胁李嬷嬷,助她悄悄将东西拿去了扬安街上最大的一处典当阁典当。
近几年,宝莘已大致摸透了李嬷嬷与春桃的秉性,李嬷嬷此人手脚麻利,心眼灵活,脑子也好使,对她这小姐暂时没坏心,就是爱唠嗑;而那春桃则有些大大咧咧,好在品性不坏,也认她这个小姐。
两人见识过她一些行为有异的地方,都默契的表示忽略,所以宝莘这几年也慢慢能使些小姐的威信,让两人为她好好做事。
典当时,朱宝莘严肃的告诫了当铺老板,她很快就会拿钱来赎回去,让他决计不能给她卖掉了,那老板笑呵呵应了,宝莘才拿着典当到手的一千两银票回到朱府,等着明日傍晚时分的到来。
第二日,快近正午。
日头微晃着。
扬安街上,人行往来热闹。
陌生的装束,陌生的口音与面孔,在这条街上随处可听可见。
此时,离珍品阁不远的地方,在其对面,门上匾额用小楷写了个“游记典当阁”的店内,高五尺左右的柜台前,正站了两个锦衣清秀的公子。
其中一人面颊瘦削,样貌比之身后一人要稍显普通,这人本是在柜台前等着拿他所典当之物换的钱,突然却注意到柜台后木质博古架上摆着的一方白玉砚台,瞧那通透的玉质与雕刻的仙人贺寿模样,年轻人的眼霎时就亮了。
他突然想到一事,见掌柜的拿着托了银两的托盘出来,立时惊喜道:“老板,你身后架子上第四排的那方白玉砚台是打哪来的,瞧着还不错,你开个价留着,本公子今日回家取足了钱明日就来取。”
今日他典当换来的钱是要趁着还未回家,拿去别的地方挥霍的。
李骞想到再过不久就是族里辈分最高的那位老太爷的八十大寿了,老爷子见多识广,一生就爱那些个文人笔墨之类的东西,这方砚台瞧着成色不错,样式也合适,买来送给老爷子正好。
他之前一直在留意合适的东西,都没瞧见称心如意的,没想偶然倒是瞧见了一个。
掌柜的听了,往身后瞧了眼,他摸了摸自己不太长的胡子,笑呵呵道:“这恐怕不太合适,这是一位小娘子昨日才拿来典当的,价格不菲,我还得给人留着,万一人舍不得又回来赎了呢。”
李骞听了,只觉这老头子是想坐地起价,他便拉了拉身后一直看着右前方大开窗扇外对面景象的人道:“朱骁,你替我瞧瞧那东西,能值多少钱,这掌柜的怕是想胡乱抬价。”
朱骁将视线从对面阁楼外展示的图录上收回,他心不在焉的问一句,“看什么?”,便顺着李骞的视线朝掌柜身后的博古架看去,眼神在架子上一扫,突然就凝住,眉心一瞬狠皱起来,浑身都发出逼人的气息,他看着那方砚台,狠狠道:“这是谁拿来典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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