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苦主老婆的陈述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叫吴娱的女人竟然就是那个死去的杜泰磊的老婆，并且还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有点神经质地看了眼窗外, 确信没有任何东西在外面窥视我之后，这才开始了对话。

    “你好，杜太太。首先对于您先生的不幸遭遇，我谨代表gd公司，向您表示深深的同情和诚挚的慰问。”我一边说着那些毫无营养的官话，一边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来之前，上面已经给了我明确的指示。如果杜太太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跟我说。请相信我，在鄙人的能力范围内，一定会尽量帮你向上面申请的。”

    在我的以往印象中，处于此种情况下的家属，一般的做法都是希望能多捞一点是一点，也好为以后的生活寻找一个保障。这类事情我以前也遇到的着实不少，像杜泰磊这个级别的经理，如果不出问题的话，应该能从公司弄到个百十万的赔偿。而gd通常会选择照单全收，为的就是买个日后心安，也好免除了后顾之忧。

    不过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经验主义这个玩意儿确实害死人。因为我没想到，这个叫吴娱的女人压根就没有沿着我的话往下说，反而是直接转向了另一个赛道。

    “谭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可不是来找索要什么赔偿或者支持的。”吴娱说话的口气很坚决，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冷人很不爽的的冷漠。“我是想约你见个面，而且就是现在，因为我有点事需要和你面谈。”

    我在电话咂摸了一下嘴，装作还没明白的样子，故意慢吞吞地答道：“杜夫人，这有点不太合适吧。都这么晚了，咱们孤男寡女的，何况你还是新近丧夫。”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的吴娱就出言打断了我，但依旧是语气冰冷地说道：“是关于我丈夫杜泰磊自杀的事情，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这句话算是把我的胃口给彻底吊了起来，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就问在哪里见面。吴娱那边说出了一个我完全没听说过的地点，让我现在就动身过去。按照吴娱的说法，如果今晚我不去见她的话，明天就铁定见不到了，到时候别后悔就行。我无心再去细细分析这话里面的含义，挂了电话后拿起外套就急急地冲出了酒店。

    广州的夜生活非常丰富，但我的心思却丝毫没有放在这上面。大约半小时之后，出租车把我拉到了吴娱说的地方。这里的房屋建筑和杜泰磊在天河区的小豪宅相比，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估计是属于那些收入比较低的人群聚集的地方。

    我小心地穿过那些坐在路边喝酒边吃打边炉的人群，一边走一边仔细看着，最后在一条小路的尽头找到了吴娱说的地方，一个叫作韩林春的茶馆。时值深夜，茶馆里的茶客依旧不少，且一个个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我在门口转悠着抽了一根烟，在确信周围没人跟着我之后，这才慢慢地踱了进去。

    茶博士热情地过来招呼，我告诉他约了一位姓吴的女士。茶博士会意地点头，领着我向里间走去。很快他推开一个小包房的门，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刚走进去，门就在我身后关上了。这些个老广，一个比一个精明。估计他以为我这么晚出来和女人喝茶，十有八九是会情人，所以才急忙抽身出去，免得惹一身骚。

    包房里，一位三十岁左右，保养极好的女人向我伸出了右手。我猜此人应该就是吴娱，于是和她轻轻握了一下，就直接坐了下来。吴娱先是倒了一杯清茶，姿态优雅地推到了我的面前，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根女士摩尔香烟，悠闲地抽了一口。奇怪的是，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丧夫的悲痛，反而是读出了一丝期待的意味。

    该发生的没有发生，那接下来的戏码一定会出人意料！

    “很感谢谭先生能来这里，如果不是有急事的话，我也不敢深夜叨唠您。”吴娱露出略带歉意的表情，说话的口气也不像刚才电话里那般的严肃。“事发真的比较突然，在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后，我决定必须马上见到你。”

    我端过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茶，这才轻轻咂摸了一下嘴说道：“没关系，本来昨天我就应该直接去医院看望杜太太你的。不过担心会影响到你的休息，所以就没去。”我放下茶杯，也给自己点了根烟。“现在我有一个问题得先问你，也算是我们今晚继续谈下去的条件。烦请杜太太给个明话，也好让我安心。”

    吴娱略一沉吟，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我对着烟灰缸用力掸了一下烟灰，很沉着地问道：“我的问题是，你是怎么知道该和我联系的？”

    吴娱叹了口气，接着又一次用优雅的姿势给自己到了杯茶，说道：“让我和你联系的人，正是我那刚死去不久的丈夫杜泰磊。当然你不用害怕，此时的他已经长眠于地下，不会爬出来跟我说这些。这话是他失踪之前给我打电话的说的。他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总部一定会派出一个高级别的人物来广州进行调查，他让我到时候想办法弄到电话和这个人联系。”

    我微微一笑，表示对这个解释很满意。这个杜泰磊显然对gd的组织架构非常明了，所以才会这样关照他老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杜泰磊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我借口要和总部来的人谈抚恤金的事情，这才从崔世勋那边弄到了谭总你的电话。这个姓崔的真不是个玩意儿，问东问西个不停，就差一起跟着来了。”

    我正要开口，手机传来了邮件到达的声音。这封邮件是李振宇发过来的，内容是昨天从上班开始杜泰磊所有的通讯记录。上面赫然显示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杜泰磊除了一个电话之外，竟然再也没有其它任何的通讯，包括连网络通讯都没有。而这个唯一打出的电话，就是打给他老婆吴娱的。

    我把手机收了起来，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好，那你把我找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还有，为什么说今天不来的话，明天我就没机会见到你了？”

    跟我的略显紧张不同，对面的吴娱只是淡然一笑道：“我请您过来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把一样东西转交给您。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今晚就是我在中国境内的最后一晚，因此必须要见到您才行。”

    说完，吴娱就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我的面前。而我眼前则顿时一亮，因为那是个笔记本电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杜泰磊失踪时候带走的那台，由公司统一配发的笔记本电脑。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您，或许您不一定会相信，我也不求您相信。”这一次，吴娱也轻轻咂摸了一下嘴。“您就听我说就行了，权当是听一个故事吧！”

    我安静地靠在了椅背上，一只手里端着一杯还在冒着暖气的清茶，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香烟。在广州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在这样一个带着一丝诡异气息的夜晚，我听到了自我从事这个行业以来，最匪夷所思的一个故事。匪夷所思到了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在做梦的程度。

    等吴娱把整个故事都讲完的时候，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就见她轻轻端过面前的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里面的清茶。我不敢想象的是，这个女人在刚才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里面竟然扮演了如此重要的一个角色，但是她本人却又如此的镇定自若。仿佛那一切只是她听到的而已，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才你说的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我低声问道。

    吴娱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把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除了我和这个故事里的当事人之外，只有我的先生也就是杜泰磊知道了。我们两口子之所以会移民澳洲，也是和这件事情有关。我想谭先生应该明白，危险的游戏玩多了，能有个外国身份总是保险的多。”

    我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杜太太你刚才讲的都是真的，那我只能说一句，这事情里面的水太深了。”我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按灭在了烟灰缸里。“你要是可以早点脱身的话，当然就最好了，而且是走的越远越好。”

    “您说的对，所以今晚我见过您之后就会离开中国去澳洲了，以后也不会回到这个国度了！”吴娱长长舒了一口气，“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天子不坐垂堂，投资不买期房。明知山有虎却还向虎山行，那不是勇者而是笨蛋。”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决定仔仔细细地打量一下这个女人。尽管她已经小三十岁的样子，但是保养的非常好，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有点逆生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此刻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她和杜泰磊在床上滚床单的影像。我使劲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甩出了脑海。

    吴娱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可能你会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会对自己丈夫的死表现的如此轻描淡写。其实说到底，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早就破裂了，原因嘛很简单，杜泰磊在外面有女人，而我在外面也有自己的男人。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两个都是各玩各的，互不相干。用一句时髦的话就是，开放性夫妻关系。”

    其实我可以想象得这对爱人同床异梦是多么的痛苦，不过这些不是我眼下要关注的重点。目前我最重要的是要向叶紫薇交差，同时要赶紧想办法应付gd中国华南区的老大李恒，那才是一个真正鬼难缠的主儿。所以我询问吴娱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交给我，吴娱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除了我刚才给你的那个笔记本电脑之外，确实还有一样东西要给谭先生您。”

    吴娱从她那只爱马仕的包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推到我的面前。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钥匙。我满脸疑惑地看着吴娱，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先生生前给我的，他也没有说明白这把钥匙是用来干嘛的。只是在交给我的时候反复叮嘱，在合适的机会交给中国区派来的人。”吴娱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说如果他出事了，来处理的人一定是来自于内部咨询部的人。”

    我的心猛然一震，没想到杜泰磊这小子竟然也知道内部咨询部。看来华南区这潭水之深，已经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问吴娱，杜泰磊是怎么知道中国区会派内部咨询部的人来广州调查的，吴娱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谭先生，其实有些事情就算我是杜泰磊的老婆也并不清楚，何况我们两个早就是同床异梦了。”吴娱又点燃了一根女士摩尔香烟，猛吸了好几口才很悠然地说道：“不过如果您有时间，仔细回想一下我刚才给您讲的那个故事，或许您自己会有发现的。至于我，过了今晚，在中国就再也没有吴娱这个人了。”

    十五分钟之后，我们两个人在茶馆门口正式分道扬镳。吴娱在路口边打了一辆车，旋即就消失在了广州茫茫的夜色中。我猜想她应该是直接去了白云机场，搭乘晚上最后一趟航班前往澳洲悉尼了。而我却并没有急于离开，烦而是站在路边点了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今天晚上对于我来说，注定将会是个不眠之夜。刚才跟吴娱的一番交谈，让我得到了太多的信息，脑子里一时间根本就转不过来。尤其是刚才吴娱给我讲的那个所谓的什么故事，其内容实在是天马行空。我在这个行业也混迹了很久，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都遇到过，但我还是无法想象这个故事里的暗黑背景。

    如果吴娱没有跟我说假话，且那个故事又完全是真的，那就真的太可怕了！不过那样的话，却正好能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中国it界这么多年来发生的风风雨雨，其背后的确是存在着这一股神秘力量！很多时候，人们越是相信的，反而就是事实。其实大众也并不是全都不相信，只是阶层太低，不肯相信罢了。

    我不是阴谋论者，对于那些什么秘密组织的传闻向来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然而吴娱今晚给我讲的这个故事，却让我能把所有遇到的奇怪事情，一件一件的都串接了起来。可以说现在的我，已经被说服了。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正要准备回酒店，一辆奔驰车突然在我身边停了下来。车窗摇下的时候，我才发现开车的是崔世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