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章 行路
货船嘎吱嘎吱的航行，接驳的绳索拉扯歪斜的船帆摇摇晃晃，残破不堪的甲板上相反一片宁静平和。
丽纱带着卑躬屈膝的麦伦斯走过来，一边仔细的为石头清洗伤口一边洋洋得意道：“看见没有？我男人，能把你生撕成两半！”
麦伦斯都不敢正眼看人，怕撕成两半。
游天涯屁颠颠的跑过来，从上到下打量：“东方猛虎，以为是个噱头、绰号……今日才明白！缚师搏虎、力能扛鼎不是传说，关二爷能提拎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转战数千里……”
石头不想理他，聒噪！
游天涯扳正石头的脸，“身强体悍凶猛无敌，从军入伍定能脱颖而出，想想，光头配巨斧虎啸沙场，贯穿敌阵斩将夺旗，是不是很霸气？”
又用手捅了捅。
“——霸气？”
“哦！没兴趣！只不过是大点的斗兽场！”石头淡淡道。
“……那驰骋疆场，护国安邦，有朝一日马踏燕幽开疆拓土，万人景仰千古传唱又如何？”
“拓谁的土，护谁的国？这些把戏谁爱玩谁玩。”石头冷冷道。
游天涯转动眼珠沉吟一会后道：“那……占山为王，大鱼大肉逍遥自在，如何？”
石头双眼一眯。
丽纱随口道：“深山老林有什么好，当海盗多好！组建一支海盗船队畅游万里、由东抢到西，率领万千悍匪攻城掠地，鞭打男人抢掠贵妇名女，让她们穿着名贵的衣裙匍匐在我脚下哀嚎，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搬上船，再一把火烧掉一座城扬长而去，咯咯……玩累了，再占一个海岛生儿育女，培养下一代更优秀的海盗儿女抢到世界的尽头！”
丽纱越说越兴，眼中异光频频，还自顾自的咯咯娇笑。
石头——
好家伙！连下一代都安排好了。
游天涯——
眨巴着眼睛，想想挺过瘾！
丽纱转过身，负手眺望蓝天大海。
“想好了！我立志要当海盗船长，要做一位神秘，残暴，有史以来最美艳的海盗船长，温暖的红海是我的后花园，陆地中间的海是我的狩猎场，遥远的东方海洋繁衍后代，我男人的后代……”
冷冷的转头，发丝拂过她冷峻的眼眸，俯视众生。
“请，尊称我为，丽纱女王！”
石头与游天涯无言对视……
麦伦斯心里叫苦不迭：我的货物啊，我的船啊，怎么让一帮疯子上了船，都怪我色迷心窍，这是神灵对我的惩罚，还听一个女疯子的幻想，玷污心灵……
不可一世的女王——丽纱，惊醒似的转身，旋起金色裙花，鹿皮靴子蹬蹬跑远。
石头——
游天涯——
丽纱又蹬蹬蹬的带着风跑回来，递给石头一张精致的弓，“教我！我要做横行四海的金石丽纱号船长，要有一技之长，成为百发百中的女王。”
石头不会弓箭，被女王嫌弃。
稀乱的舱室。
“……拉我一下，腿蹲麻了……这间舱房关过一百头蛮牛吗？简直没有地方下脚！”游天涯扶着木板站起来，往甲板瞟，船头的丽纱搭弓瞄过来，立马蹲下。
“——石头！你就不能和那位女王抱在一起你卿卿我我！不只咱俩像贼般躲藏，整船人都提心吊胆躲避到处瞎飞的箭矢！”
“嗖！”
一支箭穿过破裂的门洞从石头头顶飞过。
丽纱踢踏着零碎跑过来，一把抢过石头手中的箭矢，翻着白眼旋起裙花儿离去。
石头——
“游兄才思敏捷、口齿伶俐，蜷缩于破洞之下实在有辱斯文！何不挺身而出、义正言辞的劝阻这危险嬉戏？为一船人的安危，行读书人之大义凛然！”
泛蓝的阳光穿过残破歪斜的木墙，石头一张脸在斑斓的光线中诚恳又滑稽。
游天涯仿佛踩了尾巴样，跳起来把石头拢罩在阴影下——都不怕一箭钻出一个窟窿。
“你、你才斯文人，你才读书人，本公子只是识文断字、喜欢诗词歌赋！连仓颉都没有自称读书人！你看我哪里有斯文儒雅的影子？这个世上读书人做的事我都反着来……狗屁的仁义礼智孝信，他们不宣扬我就不知感恩？没有智慧？没有恻隐之心？”
“——我就喜欢缩在破洞之下，兔子……你支暗招没问题，但你小子别骂人。”
石头——
你大爷。
重新靠门蹲下的游天涯嘀咕道：“那位可不是……临水羞红颜香扇半遮面，倚门又回首却把青梅嗅，那样的娇俏小娘子，我才不想挨揍，何况还拿着凶器，在身上戳两个窟窿我找谁去，你看那个色鬼麦伦斯，跟服侍女皇的太监一个样，连大气都不敢出，石头，你就娇纵她吧！惯出个黑暗女王先收拾你小子。”
石头——
你大爷。
荣升为教头的麦伦斯抹着密麻的细汗教授箭术——小心谨慎的控制身体零按触，可是这个疯女人毫无理性，不时把箭矢射向那头怪兽躲藏方向。他是真吓得肝颤。
偏偏这女魔头，不时的一串银玲、一声声娇嗔、还伴着娇啍，又好听又娇媚，麦伦斯享受折磨。
丽纱玩累休息，船上也安宁了。
石头一巴掌抽在鲁哈桑的头上，“有只蚊子……”鲁哈桑继续埋头为丽纱打造羽箭，游天涯过来小声的引诱鲁哈桑学习掌舵。
……
两天后靠岸，麦伦斯小心翼翼的邀请一帮人去他家做客，转过头恨不得把自己脸扇肿。
清晨的小镇宁静平和。
头戴黑纱面巾身穿大黑袍的丽沙一边为小白整理衣饰，一边吩咐麦伦斯往四马大车上搬运食物与金银币。
“……我们……是不是过分了一点！”挤在一旁石头对着丽纱耳语道。
丽纱欣赏全身包得只露出蓝色眼眸的小白，头也不抬的说道：“不是立了字据嘛！我还特意按了手印，麦伦斯在我们需要时康慨借助，他已经得到我的友谊……真主会保佑他的！”
“——你难道让我们没有盘缠，靠双脚长途跋涉去雷伊？”
石头：“……好吧！路上要换马车，盘缠够吗？”
“嗯……路途遥远，想一路上吃喝游玩过去，一百第纳尔可能不够，真诚的人们会尽可能的帮助友人。”
丽纱看向假装忙碌的麦伦斯。
麦伦斯感觉如芒在背，只是低头忙碌吭哧吭哧的搬运，不敢搭话，怕再损失一百第纳尔。
十月初的暖阳洒在海边小镇，匆忙的商贩带着鱼腥味从路上经过打扰慵懒的清晨。
街道口只剩一人的麦伦斯微笑的看着远去的自家马车身影，笑容越来越僵硬，手心里的一张契文揉捏成一团，返身重新挤出笑容与相遇的街坊邻居们打招呼，呵呵笑着表示刚送尊贵的客人离开。
丰收后的田野颜色驳杂，翻耕出来的黑色的泥土与枯黄的根茬交织在一起，马车快速的驰过，留下烟尘飘飘到田野上，
游天涯立起皮裘大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恨恨的看了看避风的车厢里面，又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在马蹄得得声音中入睡。
丽纱找到新的兴趣点不厌其烦的为小白收拾打扮，一条黑面纱能在摇晃的马车中折出几十种形状一一试用，最后拉下头巾专心的盘弄栗色头发，口中不停的夸赞小白精致的面容，摸摸她的脸蛋吩咐石头一定把小白喂养好。
石头有点奇怪的看着变得生硬孤僻的小白，如布偶般任丽纱盘弄。
驱车翻过草原，进入崎岖不平的山路，连峰环绕谷深坡高，山雾淋湿倾斜的山道，鲁哈桑睁圆大眼络腮胡根根竖起，小心的控制马匹，车轮扎过碎石滚落深涧。
群峰连绵高耸入云，九折萦岩峦的惊险刺激唤发游天涯的诗性，激情豪迈的诗句被丽纱的惊呼一次次的打断连不成句。
石头打开车门紧紧的抠住车框，不能理解的看着丽纱把上半身伸出车外吊在悬崖半空中挥舞面巾尖叫，欢快的女高音在山谷深涧中回荡，让石头对自己的胆色气魄严重怀疑。
丽纱大胆的举动摇晃得车辆，石头心在阵阵揪紧、吊空，真一脚让这个疯女人飞翔出去。
一个时辰后终于驶到一块空旷谷口，人困马乏难得的体息之地，石头重重的吁出一口气，双腿发软的最后一个下车，山风吹过，才知道全身早已汗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前去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