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章 舒爽
斗兽馆内嗡嗡震响。
四支丈高的火焰指向夜穹，馆内尽眼处一片铁绣红，人影，石柱，墙面，一张张暗红的脸。
装饰隆重宾客观如云，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俏丽的侍女穿梭在宾客的海洋中，嗡嗡作响的人群耐着性子观看几场预热的表演。
全都伸长脖子等待盛宴的开始。
八名赤裸上身的精壮力士推着铁笼车进来，全场喧闹的声音稍静，一头体型庞大的斑斓猛虎焦躁的在精钢铁笼中旋转游走，似乎不耐烦混浊的气息，张口亮牙一声嗷叫，震得人汗毛竖起，心似擂鼓，斗兽馆内瞬时无声，只有百兽之王吼声震荡。
有显豪气的宾客，环拥受惊的佳人而嬉笑怒骂，经这一闹，全场气氛一松后反而高涨。
嘈杂的声浪千双眼睛射向铁笼。焦躁不安的猛虎缩身亮牙发出咆哮，震荡着整个斗兽馆。
扑在铁笼上，张开血盘大嘴露出长长的獠牙，朝着人群发出沉长的咆哮，一时压过千人的声浪，一对嗜杀的虎瞳不断变幻色彩，黄黑交替，迸发令人心寒的光芒，利爪在铁笼上带出火星，整个铁笼大车摇晃起来，全场散发猛兽的骚腥之气。
一众力士隔着铁笼紧张的汗水四溢。
铁绣红光化成白光白圈，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腾云驾雾般飘动前行，石头奇怪自己的思绪，想到的是番寨后山的那条涧，自己跳过去后趴在地上回望幽暗涧底石头崎岖水流潺潺，当时若是死了！还有清如为自己哭泣，现在满眼人头攒动，皆盼望送自己入死地。
他娘的，好歹多活五年。
火焰蒸腾，四方铁笼内兽影绕开明火来回走动，斑斓的条纹在火焰下异样的魅丽，烦躁的猛兽不停的低吼咆哮，观众台上不停的发出怪叫与虎啸配合，此起彼伏。
听其吼声闻其腥气——
求生的本能让石头停步不前。
有凶猛巨兽参与的场次都是由一个一头有门的小铁笼、靠实在大铁笼的进场铁门上，小铁笼门外开，大铁笼门内开。
石头被巴维尔和一众侍卫推挤进小铁笼内，猛兽的臊腥之气让众侍卫一时心慌，没有退出笼外就着急忙慌的为石头解除铁链钢锁。
石头微笑……
喘着粗气卸下铁链，巴维尔抬手示意退出小铁门，急忙转身离开。
石头——
露出怪异的笑容挽住了他的手臂，浑若亲热的兄弟，久久不见的亲人。
巴维尔——
满脑横肉，天真的看过来。
石头反手扣开四方铁笼大门把手，把金牙巴维尔扔入大铁笼。
铁笼外一众众侍卫面面相觑，反应机灵的锁死小门，其他侍卫看着笼内的队头不知所措。
石头走进大铁笼，巴维尔木头人一般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歪着头眼瞅着小铁门哐啷关上，大铁门上锁，平常暴躁易怒、满脸横肉，咧着大金牙凶相毕露的巴维尔，吓傻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被抛弃。
两个人闯进铁笼，猛虎受惊，靠在一角落晃头张嘴嗷叫。
凶神恶煞的巴维尔如此表现。
石头——
身心舒爽。
一位让石头身体不由自主颤栗害的人。一个不讲原由随时抽打自己至精疲力竭的人，一个显露一丝身影就让灵魂变轻的人，一个让石头长颈吊着关押在黑暗之中的人。
巴维尔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惨烈的嚎叫，弹地而起扑到铁笼上，伸长手臂满眼求生欲，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一众手下，语无伦次的哀求，脸上横肉恨不得从笼筐缝隙中挤出，口吐涎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全场观众发出哄堂嬉笑。
——多么讽刺。
石头盯着远角斑斓猛虎，从裤裆中掏出手指拳套慢悠悠的带好，看着趴在铁笼上的巴维尔，开心的笑了，不管怎样，死之前先看着这个杂碎撕成碎片。
你不是凶神恶煞么。
你不是喜怒无常么。
你不是天老大你老二么。
你不是把老子训成一只怂狗——伏在你脚下么。
铁笼中火焰喷得更高，笼内亮如白昼，烦躁的老虎滚动全身条纹皮收起肚皮，对着空气左右虎吼呲牙。
伏低虎首、四肢弯曲下沉，黑黄色瞳孔收缩，宽大的虎掌试探性的落地，无声交错前行。
游头甩尾迂回走动。
全场观众竞相站立，恨不得把眼球伸进铁笼内，巴维尔看见看客的反应，停下语无伦次的呼救，冷汗爆流浸湿衣甲，抖擞着…慢慢转头，一张横肉丛生的脸由白变金，抿紧着嘴唇再也不展金牙。
瞟见黑黄相间庞大的兽影，巴维尔沉默的转回头把自己贴紧铁门，恨不得分成数截从窄小的格子里挤出去，嘴角咬溢血。
有了巴维尔陪伴让石头身心舒爽，还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不能让他一下子玩完，须得让他慢慢的品味死亡。
——才能解心头之恨。
谨慎的猛虎迂回到巴维尔身后，嗅闻两下、皮毛收紧亮出獠牙，虎视眈眈盯着颤抖的猎物，花纹皮毛下肌肉滚动，抬起粗壮无比的前肢现出森森利爪。
“嘿——”
石头张开双手发出一声怒吼，聚精会神准备捕杀的老虎身子一沉，灵敏的空中跃身后闪，虎爪挥舞、张开血盘大口，低吼阵阵，转腰落地。
恼羞成怒的猛虎旋转了两圈，獠牙森森望向石头，一改谨慎试探的习性，小跑着扑过来。
石头张开双臂在笼中后退游走。
失去耐性的猛虎加快速度，虎爪扬起泥土、巨兽和着腥气扑过来。
石头心心恋着自己黄泉路上小伙伴。绕场飞奔之际，在最后一瞬间就冲向巴维尔，粗暴的把他扯下铁笼顺手砸向后面呼啸而来的声音。
吓成一坨死肉的巴维尔撞上猛虎。
凄厉的叫喊声中被一掌拍飞。
巴维尔砸在地上扭转身体，收起惨叫声趴好，不吵不闹。
老虎灵巧的落地，猫科动物恢复谨慎天性，打量落地装死的巴维尔，再看看远处的石头，探出虎爪。
老虎的腥燥气越来越近，硕大的虎头探过去，森森獠牙倒挂口涎，沉重的呼吸喷到巴维尔的后颈上，双腿间大滩水迹印开。
受气味刺激的老虎喷了一个鼻息。
看着伏地装死的巴维尔。
石头，尽管身处死地仍阵阵快感上涌。说不出来的感觉，既开心又害怕，内心舒爽全身紧绷……
围观的看客，兴奋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但凡有办法——石头会毫不犹豫的砸碎铁笼，看看他们惊慌恐惧的样子与现在群情兴奋的样子作对比。
巨大三角形屋顶建筑与前面四方形斗兽场灯火明亮热闹喧嚣相比截然不同，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安静靓丽的侍女行走无声。
灯光幽暗的书房，坐在桌子后面的杜赛因露出光线下的半戴面孔淡淡道：“很抱歉！我无法做到，或许早来七天我可以送你一个人情，现在……就算可扎尔海变成沙漠，都不会停下这场斗兽表演。”
王书伦脸上青筋暴起——
为一个低贱的奴隶拉下脸面求个人情，却遭老头冷漠不可商量的拒绝，软硬话劝说半天，忍耐到极限的王书伦猛然站起。
“你、你可别忘了你家族草原上的商路……所经过的都是那些关口？”
杜赛因后仰靠在椅背上。
整张脸都隐入黑暗中。
手指停在侍女光滑洁白的圆肩，一圈一圈的转动。
“我一直认为你是聪明人，呵呵……针对我们的商路，年轻人，不要做破坏规则的蠢货，不然，你的敌人会数不清。”
王书伦焦躁的走动两圈，看着眼前的老头愤恨又无奈，走到书房门口带进来，一位身穿白衣眼神木然发呆的十一二岁小姑娘，栗色的长发、蓝宝石样的眼。
“……你看中的孩子我带来了，你把那奴隶活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