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武道
雪下得越来越密。
石头在这片白色的世界努力的当好一个人形沙包，重击后退，再顶上，摔倒了再爬起来，任由对方腿膝肘拳各种方位一浪接一浪的轰来，实在疼痛受不住的时候，退后两步颠颠四肢，夹紧双臂护住头部再次拱进风雪，迎上去。
只要头脑还有丝清明，也只剩头脑一丝清明，年幼时参与的祁灵仪式比这痛苦的多，无穷无尽的挖心部肝之痛，时长以月计算，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历过，每一次都是仅靠一丝清明，在望不到头的日子里数着手指苦挨过来的。
这种痛苦他太熟……
石头再一次被飞身顶膝击飞，躺在雪地滑行，背部犁开雪沙表面留下一长条整齐的黄色沙子，头颈部聚涌堆高的冰凉雪水流下来，抚平胸口的粳阻，扭曲躯体爬起来，吐出一口血，雪地印下血红的火焰图案，抬起失去知觉的双臂，护住头拱进霏霏的雪絮中。
奥达木喘着粗气，愣愣的看着对手跌跌撞撞扑来，眼神一厉，蹬地揉身而上，把石头定在凌乱不堪的场地中央，搅动雪花翻涌旋转，从四面八方倾泄重击。
石头宛如处在风暴中心。
感受着风暴呼啸的气息，抓住稍纵即逝一丝缝隙、久久蓄势的组合拳法呼啸着反卷上去。
一阵接一阵倾泄所有的能量。
受伤麻木的下肢拖累石头的攻势，整个身体向前栽去压倒奥达木。
开场到现在石头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反击。
倒地二人平静的分开。
石头笨拙的爬起来，站好，架起防守的姿势，倔犟的立在风雪之中。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赞叹声，渐渐的有掌声响起，几个少女的娇呼声格外清亮。
吸入冰凉的空气，压下蒸蒸冒火的胸腔，木然的看着奥达木。
奥达木喘着粗气，拍了拍身上的雪沙不可思议的看来，甩了甩手，摇动脖颈表情变得严肃认真，缓慢的架起手式。
奥达木格斗风格再变。
放弃了花样繁多的攻击，变得大巧不工，简单至极。后仰、侧身、歪头、让石头的攻击擦过发丝衣角、停留在鼻尖，荡起衣袍、不多一毫不少一分。
闪转腾挪间，最简单的重击，一次次在稍纵即逝的缝隙中抓住机会，再趁势而追、掀起波涛骇浪拳脚高潮——
这才是真正的搏击艺术。
冰天雪地世界，白雪霏霏的天井。
简单的攻击、微妙的躲闪、沉重的打击声，倔犟的意志，奏出绝妙又独特的韵律，这是一场武术艺术的教学，是艺术的传承，可细致入微的品味、体会、融入其中，特殊的美感韵律在二人之间互动、传播，两人的攻击、躲闪、身姿渐渐的趋向于相同。
石头完全沉醉其中，从羡慕精妙绝伦的闪避、反击，慢慢地，注意身形身姿，最后开始感悟奥达木的意志、心境，处在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的状态，正在朦朦胧胧欲窥真容……
一拳挥空，面前，只剩雪雾纷飞。
朵朵雪花落在青筋暴起的拳头上。
战斗落下帷幕。
奥达木一屁股坐在雪花铺满的石阶上，喘出阵阵白气混着身上蒸腾的热气消散不见。
石头还是颗石头，处在玄之又玄的境界中无法抽身，茫然的望向白茫茫的天空。
喘息稍缓的奥达木摊开双手走到石头面前，给了一个赞赏的微笑，举起石头的一只手向整个围廊里的人致敬一番，拥抱石头拍了拍背部，踩着凌乱的雪池走入雪幕慢慢消失。
醒悟过来的石头对着白茫茫的方向抱拳行了一个弟子礼，雪花落在光着的背上一丝清凉一丝放松，身心一松，如弦绷断般，载倒。
石头醒来，全身酸麻刺痛。
躺在药房的小床上，炭火很旺，室内如春，贝拉坐在身边有条不紊的忙碌，柔和的手感抹开清凉的药液，药香中藏有女人香腻之气，在鼻尖荧绕。
贪婪瓜追寻那一抹芬芳馥郁。小心的吸入品鉴，不错，沁人心脾，身上的疼痛也慢慢减弱。
贝拉仿佛变了一个人，雍容华贵的面孔收起以往的高傲冷漠。眉眼间，温婉恬静。
馨香溢满小小的房间。
石头半眯着眼，任由她摆弄，欣赏女人娴静的美丽，一种异样的情绪升起，连忙侧开头。
贝拉轻启红唇。
“这半座城里……我是治疗筋骨损伤最好的医师。”
“……半座城？”石头心不在焉。
“整座城有两个最好的大夫，我是其中一个！”
“哦……”
石头瞟了一眼，任由她继续包扎。
胸腹四肢的伤处抹完药，贝拉吁一口气，微笑看过来，搬正石头脑袋，靠近检查伤势，温热的鼻息，如兰似麝。
“你，很紧张？”
“没…有点！”
“我的小弟，与你同岁！”
“……是吗？可惜，我没有亲人。”
贝拉的手很轻很柔，很温暖，蓝色的大眼睛那么认真，五官轮廓分明，俯仰间，海澡般松软的柔发垂下来，笼罩天地，芬芳馥郁。
室内的炭火很旺，热得微微出汗。
受伤的躯体里面有骚痒在蠢动，似乎要冲破束缚，肌肤碰撞摩擦间汗毛成片立起，一揉一搓引发万千感受呼啸，石头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回想着贝拉那张视人为牲畜的冰冷面孔，压下身体的血脉翻涌……
少年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贝拉很满意自己的魅力。
收拾药品工具，件件整理摆齐，满意的笑。净手。
“你的伤势很重，除了皮外伤外，多处筋脉淤血，骨骼关节受损，内脏震动……普通人需要二三个月的调养休整，可是你，只有十五到二十天的休息时间。”
“放心，我会用药物一直给你调养！”
“一天早晚两次喝药，三天后再换外用药，七天后能下床行走，注意，勿乱动！”
贝拉风姿优雅离去，药室空荡荡的，余香未散。
心好不容易沉静，今日的徒手格斗对于石头来说是一生难遇的机遇，同武学大家的比斗中以身试学，并能切身的感悟领会一丝武术真谛的意境，很多人终其一生苦苦寻觅而不得，今天算是三生有幸，杀戮场上拾到至宝。
奥达木是强大的，自身强大所以宽容，整场比斗的未段含有不吝教学的意思，每个人的思想社会层次不同，所以心态想法完全不同，内心意境不够宽广强大，永远也无法达到高阶层次的成就，不止武学，以后做人做事以要向大师看齐。
还引起贝拉的注意，这娘们不是好人，以前在她眼中如牲畜一般，今日，嘿嘿……还用上魅惑的手段，我是不是应该大胆点，这都送到嘴边了，馋人啦……算了，小心为上吧。
在石头强烈的要求下，从病房由佣人抬回到牢房，今日所得到的感悟要尽快的分享给顾兵。
石头先以旁观的角度把整场复述一遍，听到紧要处，万年无表情的顾乒屏住呼吸，讲述到后来双方互有对攻时顾兵才舒缓眉头，石头停顿下来让顾兵从头到甩的思索推理一遍。
顾兵皱眉恩考问出许多问题，石头稍稍引导作答。
到了最重要的部分，尽量的组织语言把自己所得到的感悟感受、领会及心路过程，以及未来对武术的追求一一分开了、折细了，说过顾兵听，然后不厌其烦的与顾兵讨论商量起来，用自己唯一能动的右手比划演示。
最后——
顾兵半懂不懂的表情。
石头明白，有些事讲千遍万遍，不及自身体验一回，何况还是有点玄妙的东西……